倒不关心对方去何处,只对手下的办事能力产生怀疑,满眼肃杀,吓得侍卫直叫苦,自己只是来回话而已啊。
“掌事,她拿着掌事的牙牌,谁敢阻拦!屋外看守本是新来的,昨晚抄家,大部分兄弟还没回来。”
柳翊礼愣住,低头看向腰间,果然牙牌已无,身为当朝武状元,什么时候被那小娘子拿走,浑然不知。
大概是昨晚,他看她奄奄一息,用大氅裹着带回,本想着自生自灭,却被一只沾满污泥的手紧紧拉住袖口。
瀑布长发遮住脸,隐约能看到秀气的下巴尖,“大人救救我!我不能——”
声音细细碎碎,满屋只有他能听到,犹豫了下,吩咐丫鬟帮着擦净身上,换好衣服,方又进来。
这回瞧见容貌,极清秀的一张脸,头发随意挽着堕髻,两边零散打在肩膀,月白毯子搭在身上,好似雨打梨花,散落满堂。
女子还在梦里,一个劲地喊:“别,别——”
身子翻来滚去,眼见从榻边跌落,柳翊礼身手矫健,伸手接到怀里,又被对方抓住革带,柔热气息扑面而来,樱唇若血,“大人,大人救的我。”
他低头看她,眼睛半睁,含着水般,也不知是不是清醒,随口回:“不算救,只是遇到了,歇着吧。”
起身要走,那只柔软的手却不松,还在腰间游走。
柔媚迷离的眸子,仿若画本上书生遇到狐媚的绮丽,可惜他不是手无缚鸡之力,满肚子春花秋月的书生,冷冷直起身,挣脱开来。
一言不发地走了。
想必就在那一瞬间,被拿走了牙牌,他很肯定对方是一个完全不会武功的弱女子,也晓得自己并没有色/欲熏心。
可牙牌,终究是没了。
桃叶春渡 “同榻而眠。”
七月酷暑, 烈日炎炎,众人都躲在屋里避暑,独晏云深依旧繁忙, 早出晚归,清芷想问一下郭家的事都找不到机会。
眼见来到盂兰盆节, 家家设食祭祀, 诵经作法,以超度孤魂野鬼,老太太带各房到地藏庙上香,日头下落, 采芙又在院里点地灯, 竹签插起蜡烛燃, 祈求地藏王菩萨保佑。
清芷惦记三姐姐,不知何处荒草埋娇魂,想给对方烧包袱, 又怕让人瞧见。
左思右想, 自己偷偷折五彩衣服,等夜深人静, 与采芙在后院树下点火,一件件往里扔。
她泪水涟涟, 小丫头在旁边也不敢问,半晌才怯怯递上帕子, “姨娘给家里烧钱,早该告诉我,让满春儿到街上买,外面什么都有,咱们又不短银子, 幞头帽子,金犀假带,全挂在纸糊架上卖呐。”
“算了吧,搞得兴师动众不好。”清芷用帕子抹脸,双眼熏得直发红,帕子擦两下,更如桃子般,“一会儿别忘记收拾干净,风起来怪冷的。”
正说着话,却听前院怜生喊,“六爷回来了。”
今日倒早,看看时辰,还没到后半夜,清芷从后门回屋,晏云深正推开碧纱橱。
她还没开口,他便抿唇笑了笑,“穿件衣服,跟我出去。”
清芷以为要应酬,慌着回,“哪有这样急得,总要给我打扮的时间,胡乱穿件衣服怎么行!”
晏云深却取下一件柳绿披风,暖洋洋罩她身上,“不用麻烦,晚上冷,重要是暖和,别带丫鬟了,太多人招摇。”
她被他裹得粽子般,不由分说带出屋,才看到院外有顶小轿等着,俩人从侧门走,又换马车,一路哒哒出府,在夜色中不知晃了多久,恍惚似来到城外。
清芷在幽暗的轿子里问:“六爷要去哪,赴宴也不在荒郊野外吧,今天的日子乱跑,怪吓人的。”
悄悄掀开轿帘,能看到外面有人烧纸钱,风一吹,火星乱闪,河上飘着招魂灯,林子张牙舞爪,传来幽鬼哭嚎,心头一紧。
“我还没见过你胆小的时候。”晏云深抬起手臂,很自然搂住她的肩,“别怕,白天不做亏心事,夜半不怕鬼敲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