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她生了小孩以后,赵敏把对付暄的心思转移到她小孩身上了。
付暄总喜欢把脸埋在头发底下,在灯下像雕塑般精致美观,刘知暖突然想起来,问赵敏:“眼角膜还没找到吗?”
“啊?对对对。”赵敏轻拍太阳穴,“你不说我都忘了,我改天去问问。”
刘知暖看付暄,还是窝窝囊囊、畏畏缩缩。眼空,心也空。刘知暖以为她会这样一辈子。
她的直觉一向很准,那天不知道为什么,突然很想见付暄。她自认没到那种受不了孤独的年纪。
付暄的房间总是一股橘子味,和付暄这个人一样,看起来又酸又涩。
刘知暖一时没找到付暄,站在客厅,喊了一声声:“付暄。”
大概是多年相处的心灵感应,刘知暖推开了另一扇门。
“当时到底过了多久,我没有概念。我只觉得,当时那场景凄美极了。”
“她的衣衫都是血,地上也有,我手上也有,腥的,锈的,相同的——和我身上流淌的。”刘知暖对心理医生说。
刘知暖想救她,手机从口袋掏出来,因为手抖又掉在地上,如此反复。刘知暖又气又急,猛捶这双废手。
“她没死,叫我知暖姐,声音黏黏糊糊,血堵在她的喉管里,我能听见那种咕嘟冒泡的声音。”
“她求我帮忙,让我把她的绝笔信送到一个地方。我问什么地方,她不说。”
“她淋着大好春光,说,知暖姐,你知道吗?”
“我应该是想骂她的,想恶狠狠地骂她。”
事实上刘知暖一句话都说不出来,她也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变得这样婆婆妈妈,她轻“嗯”一声,顺承付暄的话。
“我的生命终于……”
“终于什么?”医生问她。
“盎然。”刘知暖说,“她说,她的生命终于盎然起来了。”
“我是看着她咽气的。”第一次这么具体地感知生命的流逝。
“这种感觉——”刘知暖想了想,说:“很奇妙,你能理解吗?”
“抱歉。”医生向她道歉。
医生告诉刘知暖,这事不怪她,和她没有关系,当时情况已经是回天乏术。
“知暖姐你知道吗我的生命终于终于盎然起来了。”刘知暖注视着医生。
她悻悻地出了医院。她总觉得自己忘了什么很重要的事。
丈夫开车,她坐在后座发呆,看车窗里自己脸上的皱纹。突然间,她被一路直行的绿灯刺晃了眼,干答答的脸被刺得支棱起来。
7月7号,晴。
我想起来了。她说,她要往北走,去没有樱花的地方。
全文完
我本名不叫杨千艳。
我和景乐平初见时,我二十岁。
我十六岁就生了孩子。那个年代,乡下农村没有那么多规矩,女孩十七八岁就嫁人了,我属于嫁人比较早的那一批。
我妈在我八岁的时候,得病,没钱治,死了。我爸一直好赌,我妈死后我以为他会改。在我十五岁那年,他欠了刘大虎家好多钱,所以我就嫁过去了。
我嫁过去之后按部就班,没多久就生了一个儿子,日子也不是特别难过。
刘大虎总喜欢带他所谓的兄弟们到家里吃饭喝酒,也就是因为这,我才可以认识景乐平。
我之所以记得景乐平,是因为他还带了一个牙牙学语的孩子过来,据说是他女儿。
一开始,我对景乐平的印象并不好。我虽然没读过什么书,但也知道物以类聚人以群:刘大虎带回来的那些男人,喝多了总对我上下其手,说得话也难听,能敲断我的脊柱,我对他们总是敬而远之。
刘大虎对此倒是无所谓,他常说,兄弟如手足女人如衣服,他还常说,我不老实就换了我。
那个年代男人们出去闯荡,遍地是机会,村里但凡是有点本事的男人,都不会只一个老婆。娘家,我不想回去,我也不指望刘大虎大彻大悟,毕竟他又蠢又坏。
我只希望自己在婆娘能过得好些,人总归要有个去处,女人是不能流落街头的,所以我一直忍着,默不作声。
那天,我忙完一切,照例躲在柴房塞两口饭。景乐平就在这个时候进来了,还抱着他的女儿。
我看着景乐平,觉得他似乎和那些男人不同,他先是斯文地叫了我一声大姐,又问我有没有小孩能吃的东西,米粥也行,他说,他女儿饿了。
我惊讶对他对我一个妇人这么有礼貌,我说,有些粥。
景乐平问,能不能借点。
我心里开始打量这个男人,毕竟一口粥而已,犯不着这般客客气气。
我说,用不着,怎么也不能让小孩饿着。
景乐平一连对我说了好几声谢谢,腰跟弹簧似的弯来弯去。
我端着碗,正准备喂他小孩,谁知他端走我的碗,抱着女儿喂了起来。
我又诧异了。毕竟我没见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