暂时衣食不愁,也决计不能大肆挥霍,需得细水长流。
等到一切安顿下来,她还是想去益阳的绣坊找些绣活做。
最终,她们花费十两银子,长租了此间半年。
邻里问起她们从何方来,兰芙便又捧出一早描摹编好的腹稿来。说她原本就是益阳人,早早嫁去了永州,娘家人死于益阳那年的瘟疫,只剩一个姐姐。
可偏偏祸不单行,几月前永州洪灾,夫家房屋被冲,只有她与儿子活了下来。族中人欺她们孤儿寡母,处处苛责刁难,她实在捱不住,便带着儿子回益阳找姐姐,打算往后便在故乡安顿。
住处之事解决了,紧接着便是墨时的学业。
她才疏学浅,仅仅会对着纸写几笔歪斜的字,对书册上稍微晦涩些的繁文都是一窍不通,她只能教墨时写字,念几句浅显的诗文。
可墨时的字已经写得比她好了,多数诗文也倒背如流,她实在浅薄,教不了他什么。
他还这么小,不该荒废了心性,她不求他将来学富五车,才高八斗,只要能比她心中多几两墨便心满意足。
她们住的这条街巷左拐便有座叫明德轩的学堂,邻里八方家的儿女皆送往此处念书。
她们算是从外地而来,学堂原本不大肯收墨时,她走了多方路子,托了好些人,也多花了些银子才送了墨时进明德轩念书。
墨时适应很快,纵使学堂里旁的孩童平日皆用他听不懂的方言交谈,他也从未有难以融入的不安之感,日日独来独往,只专注学业。
兰芙早晨送他去学堂,常能听到先生夸赞他聪慧睿智之言。
学堂虽离住处不远,但必得绕过几条巷才能到家,她们初来乍到,尚且人生地不熟,兰芙放心不下,每日亲自接送墨时上下学。
安顿下来近半个月了,姜憬四处打听,在临街一家新开的酒楼中找了个当厨娘的差事,酒楼客多,通常用了晚饭才回来。
这日傍晚,眼看天色灰暗,大雨临近,兰芙收了两竹竿衣裳,捎上一把伞打算去学堂接墨时下学。
正欲出门,外头的门环便被扣响。
“来了。”她拿上伞,披了件外袄,出去开了门。
墨时微垂脑袋,一声不吭,只站在门外幽幽望着她,他身旁站着位白衣中年男子,看样子方才正是这男子敲的门。
兰芙见过此人,男子姓梁,正是明德轩的先生之一,前日她送墨时去学堂还与他打过照面。
她有些不明所以,愣神片刻,谦笑道:“梁先生怎么来了?进来坐坐罢。”
她知晓墨时的心性,早在安州时,他当着她的面说血的颜色好看时,便着实将她吓了一跳。后来她多次教导他的言行举止,之后的这些日子他总算未曾表露古怪行径。
可墨时终归是他的种,无论如何约束制止,她总能觉得他很像他。
今日梁先生一来,再加上墨时这副蔫了的神情,她似乎已隐隐猜出先生这一趟是因他而来。
她将先生请进院中,斟了一杯热茶,先生不肯喝,和气道:“不必多礼。墨时这孩子聪慧,同龄学子中当属他最睿智机敏。只是今日许是顺手将家中的裁纸刀装进背包带来了学堂,他将此物拿出放在桌案上,吓哭了四周旁的学子。他年纪小,刀身锋利,我怕他拿着此物横生状况,也正巧顺路,便一道送他回来。”
兰芙听罢,眸色微暗,梁先生的言外之意便是告知她做大人的日后要看顾好孩子,莫要再让他带这种锋利之物去学堂,怕伤及旁人。
墨时瞧见阿娘面色沉肃,乖乖从布包里拿出裁纸刀递上。
兰芙瞥了一眼,无奈接过。
而后对先生道谢,又客套几句,留人用饭,梁先生婉言谢绝,只站了片刻便离去。
墨时最怕的便是阿娘生气不理他,他扯了扯兰芙的袖角,圆润的眼直勾勾望着她,小脸委屈得皱成一团。
兰芙牵他进屋。
她昨晚还用了这把崭新的裁纸刀替他裁好了今日写字的纸张,早上起身便如何也寻不到。原还以为是自己记性愈发差,随手放到了何处,不曾想竟是被他带去了学堂。
先生此番给足了面子,说是孩子无意带进背包,可她一猜便知,墨时是有意为之。
她举着裁纸刀在他眼前兴师问罪般晃了几下,“你带裁纸刀去学堂做什么?”
墨时如实相告:“我在写字,那些人非要凑到我的座上说我听不懂的话。”
他烦死那些人了,赶都赶不走,本来想带花剪去剪了整日围着他吵嚷的女童的羊角辫,可花剪被阿娘放在高处,他拿不到,只好藏了这把裁纸刀去。
果然往桌上一放,那些讨厌的人都被吓跑了,再也无人来烦他。
这里的先生真是烦,从前他在安州时也带过阿娘的裁布刀去学堂,被先生发觉后只是用戒尺打他的手心,罚他写几页字,
可这里的先生竟会直接来家中告诉阿娘,看来日后,这种东西都不能带去了。
他为讨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