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坐在他对面的祁宁,弱柳扶风,哪里还有昔日镇国府郡主金戈铁马半分的影子?难道失忆当真能抹去一个人的风骨?魏轩面上温润如玉,指腹却无声摩挲着杯沿,目光似不经意地掠过她的一举一动。上首的皇后端坐,暂将那朝堂风云搁下,只瞧着阶下这对璧人——一个是东宫太子,大魏未来的天子;一个是镇国将军府唯一的独苗孤女,心底只觉天造地设,堪配金阶玉座。
皇后亲切地握着祁宁的手,温声说道:&ot;好孩子,这深宫里头难得有个能说体己话的人,你得了闲可要多来陪陪本宫。&ot;她心里盘算着,总要让祁宁和轩儿多见几面才好,说不定这两个孩子真能生出几分情意来。
待祁宁告退离去,魏轩一脸困惑地望向皇后:&ot;母后这是?&ot;
皇后瞧着这个对权谋之术一窍不通的儿子,不由得揉了揉太阳穴,暗自嘀咕这孩子莫不是投错了胎。她叹了口气问道:&ot;轩儿,你手底下可有真正信得过的得力之人?&ot;
魏轩面露疑惑,仍恭敬答道:&ot;枢密使、知枢密院事、观文殿大学士,皆是儿臣心腹。&ot;皇后执起青瓷茶盏浅啜,&ot;可有掌兵之人?&ot;见太子摇头,她将茶盏轻轻搁在紫檀案几上。清瑛适时点燃龙涎香,袅袅青烟中,皇后凤眸微眯:&ot;文臣撑不起你的江山。如今大魏兵权,除镇国府外,尽在你父皇与杨青之手。&ot;她指尖划过案几上未干的茶渍,&ot;联姻镇国府,方是破局之策。&ot;
皇后轻抚着鎏金护甲,唇角噙着意味深长的笑:&ot;你以为本宫召祁宁入宫真是为了解闷?太子妃之位空悬多时,倒是与郡主颇为相配。&ot;清瑛偷眼去瞧魏轩,但见那如玉面庞上剑眉入鬓,通身的帝王威仪教人不敢逼视,心头没来由地颤了颤。忽觉皇后凌厉眼风扫来,忙垂下鸦羽般的睫毛:&ot;娘娘,日头正毒,可要回寝殿歇歇?&ot;皇后慵懒地&ot;嗯&ot;了一声,临去又意味深长地睨着太子:&ot;轩儿,祁宁那边&ot;魏轩躬身执礼,玄色蟒纹箭袖在日光下泛着暗芒:&ot;儿臣省得。&ot;清瑛连忙上前搀住皇后伸来的柔荑,朱红翟衣掠过汉白玉阶,环佩叮咚渐远。
祁宁自然明白皇后的心思。朝堂上翻云覆雨的人,哪个不是心知肚明地演着戏?她手腕一翻,剑锋在春日里划出一道银弧,转头望向正在桃花树下品茶的楚曦和。&ot;曦和,你说我该不该应下与太子的婚事?&ot;
自打祁宁从救回楚德,楚家上下便与镇国府结了生死之交。甜馨斋每出新点心,必定第一个送到祁宁手中,而负责送点心的总是楚曦和。这般往来间,一个是将门独女,一个是深闺中的楚家小姐,倒成了无话不谈的知己。落英纷飞中,楚曦和捏着青瓷茶盏的手顿了顿,抬眸时眼底映着漫天桃色。
楚曦和懒洋洋倚在桃树下,看祁宁手中长剑挽出朵朵银花,身姿矫若游龙。她捧起热茶啜了一口,忽然没头没脑地感慨:“说起来,咱那位太子爷啊,除了脑子草包了点,那身段模样,盘条靓顺的,倒是真挺养眼。”
祁宁刚收住一个凌厉的剑势,闻言手腕一抖,剑尖差点挑落几片桃花。她无奈地转过身,额角仿佛挂下几道看不见的黑线:“‘盘条靓顺’?这又是哪门子稀奇话?还有,”她狐疑地眯起眼,“你几时见过太子?张口就骂人草包?”
“咳!”楚曦和被茶水呛了一下,连忙摆手,眼睛心虚地瞟向别处,“听我爹说的嘛!盘条靓顺……盘条靓顺就是夸人长得周正、好看的意思!方言!对,是方言!”她打着哈哈,心里的小人儿却在疯狂摇头:总不能说你们都是我笔杆子底下蹦出来的人物吧?这大实话可不能说!
祁宁正与楚曦和闲谈,忽见守门护卫匆匆来报:&ot;郡主,太子殿下驾到。&ot;
她闻言一惊,忙将手中利剑递给身旁侍女,指尖在剑柄上微微一顿。那寒光凛凛的兵刃转瞬间便隐入绣着缠枝纹的锦缎之中。待再抬眼时,方才那个执剑的飒爽女子已然不见,唯余一位弱柳扶风般的闺秀立在庭前。
楚曦和见状,不由以袖掩唇轻笑。祁宁耳尖微红,却仍保持着端庄仪态,只在转身时悄悄瞪了她一眼。
远处传来熟悉的脚步声,她理了理云鬓,将方才练剑时散落的几缕青丝别至耳后。春日暖阳透过新发的嫩叶,在她月白色的裙裾上投下斑驳光影。
这无缝切换的姿态,让楚曦和暗自腹诽祁宁不去角逐奥斯卡真是屈才。魏轩褪去太子朝服,一袭寻常锦缎长衫却愈发衬得他气度不凡。二人齐身行礼:&ot;参见太子殿下。&ot;
魏轩随意挥袖落座于桃树下石凳:&ot;免了这些虚礼。你们这是在?&ot;祁宁眼波流转,嗓音温软:&ot;正与曦和说些闺中密语。殿下突然驾临寒舍,可是有要事相商?&ot;
魏轩目光如刃扫过楚曦和:&ot;这位就是为救楚德求到阿宁跟前的楚家千金?&ot;指尖轻叩石桌,&ot;倒是个标致人物。&ot;忽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