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宗祯素来知晓贾璋聪慧,却也没想到他竟然聪慧到了这种地步。
看着贾璋求证的目光,与贾璋那根先指了指天、后指了指地的手指,杨宗祯轻轻地点了点头。
“师祖,今日这事,徒孙只当不知道。”
杨宗祯笑道:“你知道就好,这件事可是天大的事。你若是走漏风声,师祖也保不了你。”
贾璋连忙点了点头,也没问杨宗祯到底谁才是新帝。
陛下肯定嘱咐过师祖,不许他泄露秘密。
师祖告诉他准备会试,已经很看重他了,他可不能蹬鼻子上脸。
不过,贾璋他心里已经笃定了正确的答案。
皇帝陛下现在还没把齐王放出来,在这种情况下,新君必然是景王殿下。
贾璋他从来都不觉得瑞王有登基践祚的可能性。
所以在放假回家后,贾璋就开始潜心苦读起来了。
更是一张不落地做起了叶士高给他出的卷子。
如果新帝明年登基,那么朝廷会在后年二月时举办恩科。
里外里一算,他也就只剩下一年的复习时间了。
时间如此紧迫,可由不得他浪费。他必须潜心向学,才有可能摘得鼎甲之位!
至于要不要向景王提前献媚,从而获得新帝的赏识?
这种事情却是万万做不得的。
众所周知,他贾茂行是杨阁老的徒孙,入值内阁后日日与杨宗祯共处一室。
然后他一从阁老身边离开,就无缘无故地跑去景王那里献媚。
乾元帝也不是眼睛瞎了,哪里还猜不出阁老向他泄露了秘密?
到时候阁老又如何自处呢?
不过,虽然不能跑去讨好新帝,但他可以趁机发财啊。
贾璋在放假后就把管铺子的高杉叫来,吩咐他多进些草木花鸟奇石预备着。
又把苏佐派出去,让苏佐拿着他这些年攒下的红利银子去鼓楼附近开一家木材店。
新帝登基,太上皇退位,宫里不可能不建造新宫殿。
若景王登基,以他的聪明,很可能会以卑不动尊为由,给自己盖一处临时住处,让太上皇仍旧住在乾清宫,省得太上皇产生心理落差给他使绊子。
除此之外,太上皇也可能体贴儿子,把乾清宫让出来。
在这种情况下,新帝为了表示自己的孝顺,更是要给太上皇盖一处华美绝伦的宫殿让太上皇养老。
到时候开花鸟店和木材店的他不就能大赚一笔了吗?
有戴权的关系,他花些银子,就能让高杉获得给宫中供货的资格。
他开木材店也不引人注目。
毕竟他前两年的时候就已经有开新铺子的打算了,只是因为买了田庄后钱不凑手,这才延迟了开新铺子的时间。
这件事认识他的人都知道,还有人想要借钱给他买铺子呢,只是他不想欠人情没答应罢了。
所以,即便贾璋开了新铺子赚钱,也没有人会怀疑他提前知道了什么内幕。
杨宗祯可是阁老,他怎么会为了让徒孙多赚点木头钱就泄露朝廷机密?
这种事也太可笑了。
以乾元帝帝王之尊,他绝不会怀疑杨宗祯会因为这么可笑的理由向徒孙泄露禅位的秘密。
这一年就这么纷纷扰扰地过去了,转眼间又到了新一年早春时候。
乾元帝穿着厚厚的斗篷,捧着手炉,欣赏这御花园的景色。
却见桃杏榆柳都吐了新芽,一些开的早的名种已经吐出了或粉红或金黄或嫣紫的花苞。
微风拂过,带来一点寒凉。乾元帝看着这生机勃勃的景象,心里竟有些寂寞。
他的人生已至残冬,看着这万物复苏的早春盛景,亦是难以开怀。
他走到亭子附近,戴权使了个眼色,夏原立刻把垫子铺到了石墩上。
乾元帝坐下后瞧那梁间新燕,轻声呢喃道:“西宫南内多秋草,落叶满阶红不扫。万寿节要到了,大盛的家也要儿子来当了。”
戴权宽慰乾元帝道:“陛下乃英明神武之圣人天子,又哪里是唐明皇可以比肩的?殿下他也是个孝顺的。”
隔墙有耳,戴权不曾明言是哪位殿下。
乾元帝却道:“玄宗早年未必不是雄主……”
他瞧着梁间新燕落地啄泥,心情突然好了一些:“朕是主动退位,却比唐玄宗主动许多了。戴权,你说得对,李隆基又如何比得上我?”
他甩了甩袖子,对戴权道:“回去记得拟旨,让瑞王代朕去山东祭孔。”
戴权连忙应了,又听乾元帝吩咐夏原道:“去内承运库取一万两银票,再挑些上好的摆设,悄悄地送到义忠郡王府上,不用声张。顺道把顺王召进宫内,朕想他了。”
夏原称是,连忙去了。
乾元帝却不愿意回乾清宫,只坐在亭子里瞧那只活泼泼的燕子。
他瞧了许久,那燕子才飞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