毕竟,程家小姐吓多了,就会娇滴滴的去找自己的肺痨鬼前夫。
最后,难受的还是自己。
本以为还要在这世间浑浑噩噩,飘荡百年,最后被哪个不知名道士收掉,了此残生。
可如今怎么睡了一觉,醒来就到家了?
世上竟有如此离奇之事?
“大姐姐”谢念合又拉了拉她。
谢令仪借着烛火的光,转头打量起身侧矮她半头,扎着双螺髻,仰着脸望她的小人儿。同时脑中飞快思索,这次是犯了何事,被罚跪祠堂。
想了半天也没想出个所以然来,干脆放弃,继续盯着神龛。
没办法,她游荡太久,世间之事已忘了十之八九。
谢念合重压之下,终于崩溃。嘴角下撇,‘哇’的一声哭出来,边哭边认错。
“大姐姐是我不好,我不该下了学还贪玩,到酉时才归家,连累你被大伯骂,还要跪一晚上祠堂。”
“我我以后再也不贪玩了,会老老实实听王先生的话,大姐姐,你别不理我”
等她结结巴巴说完,谢令仪明白了,自己这是被连坐了。
这种事不常有,但一年到头总会碰上那么一两回,所以谢令仪印象格外深刻。
但是,仅仅因为贪玩就要跪一晚上,这说不通,应该还有什么是自己没想起来的。
她又抬头望了眼黑黢黢,墓碑似的牌位。
密密麻麻,沾了金粉的“谢”字,像长了小翅膀似的,不断往她脑海里钻。
陈郡谢氏,世家大族。家族子弟多有才名,或精通经学,或驰骋沙场,素有“天下第一家”的美誉。
流水的王朝,铁打的世家。上京四大世家——陈郡谢氏、安南王氏、广信李氏、虞城程氏。
谢家始终是拔尖的那批,一百年来,封侯拜相者不下百人。
先祖荣誉暂且不提,如今的谢氏人丁凋零,仅剩两房主脉。
大房为谢令仪的父亲——谢承,现任礼部尚书兼任太子太傅,可谓“位高权重”,是谢氏真正的掌权人。
二房,谢二爷谢岱,现任国子监祭酒。夫人何有余,为人贤淑端庄。二人膝下仅有一女,名谢念合。
谢老夫人则独居佛堂,心系佛事,轻易不见生人,日常事务多由她身边的嬷嬷代为通传。
家世显赫往往与家规森严一脉相承,谢令仪背负着高门长女的身份,自然时时刻刻要行容得体,为下头的兄弟姊妹做好表率。
换言之,下头的兄弟姊妹犯了事,她谢令仪也难辞其咎。
典型的,有荣同享,有难我当。
谢念合还在哭哭啼啼,六岁的粉团子哭起来没完没了,眼泪鼻涕都黏在一起,还偷偷往她身上蹭。
谢令仪被吵得头疼,她叹了一口气,反手快速捂住谢念合的嘴,往她嘴里扔了一颗蜜饯。
“别哭了。”
“哦。”谢念合委屈闭上嘴,用衣袖胡乱抹了两下脸,擦干净眼泪。待吞下蜜饯,才想起来问她。
“大姐姐,这个蜜饯哪来的呀?”
“诺。”谢令仪眼神示意她,看着前面的香案,神态自若。“从上面拿的。”
谢念合:“”
谢念合吸鼻子声顿止,顿时想伸手把蜜饯从喉咙里掏出来。
那上面可是给先祖们的贡品。
可她也只是想想,不敢真动手。
外人常道,她这个姐姐性温婉,工诗文,天生一张菩萨面,对谁都笑眯眯的,堪称上京闺阁女子的典范。
实则谢念合心里清楚,她最是高傲,对谁都笑,实际上是对谁都看不上。
及笄后,全城一半的世家公子都遣媒人过来提亲,可第二日,那些提过来的礼品,就被人原封不动的送了回去。
不
过,谢家这个姓,本身就是高傲的资本,更遑论她姐姐还如此优秀。琴棋书画,无一不通。
那些凡夫俗子怎能入她的眼。
至少也得像今日放风筝的哥哥那样,高贵矜雅,长得也好看,那样的人才好与姐姐相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