痴望着那黑暗中的发光体。
从空中投下的聚光灯,小小一圈,正好将沈肆拢在其中。
这是他的小型演唱会。
在瘟疫蔓延的今时今日,所有的公演都取消了,电视节目反倒挣出一点新气象,毕竟人们只能守在电视机前,看看直播的节目,过过干瘾。
这家电视台以一个天价,邀请沈肆举办了他被绑架后三年来的,第一场演唱会——不插电个人小型演唱会。
虽然来参加节目直播的粉丝,经过严格体检,被压缩到只有100人。
但是,隔着屏幕观看直播的观众,却不计其数。
这次演唱会对于沈肆来说,非常非常特别。
他已经三年没有在第二个人面前,真正开声唱过,他有点紧张。
他坐在黑暗中,尽管什么也看不见,却还是能分辨出台下观众已经极力克制,却仍然如排山倒海一般涌动的呼吸声。
掌心密密出了一潮汗,他不动声色地在裤子上揩了揩。
当耳麦里传来音乐总监喊开始的声音时,他深吸了口气,拨动了手中吉它绷得紧紧的弦。
《星尘》前奏准确无误的响起,流水一般顺畅……
可是前奏反复弹了三遍,他却始终没有唱一句。
台下有粉丝开始着急了——
还是没法唱吗?
她们全心全意仰望着台上,那孤坐在聚光灯中,被黑色的眼罩蒙住双眼的男人。
她们第一次发现,这个她们终生只能仰望的、光芒万丈的巨星,在这一刻,是那么孤独、那么脆弱、脆弱到要开口发出一个音符,都是那么艰难。
有人开始双手合十,默默祷告:赐予他力量吧!
也有人轻轻哭出声:没关系,唱不出也可以。我一样爱你。
沈肆端坐在雪亮的灯光中,继续轻捻慢扫着琴弦,不急不躁、不慌不忙……
就在大家以为他会这样天长地老地弹下去时,他却突然开了口说起了话——
“对于生活在宇宙中的人类来说,生命太短,欲望太多。我们常常会忘记什么才是自己真正想要的。我也是。”
“我曾经以为自己想要当个万众瞩目的明星。可是,有一个人让我发现,其实我真正想做的,只是唱歌给我爱的人听。所以,今天我要唱歌给你们听——”
吉他的琴音慢慢扬上去——
“……你说,你已飞行太久,你说,你已厌倦夜游。你说,你是一粒迷路的星尘,妄图独自点亮黑暗,却只能照见小小的自身。微光闪,星途暗,飞溅的泪注定孤单……就算,是我的奢梦啊,最美的约会,不过是与你一夜相伴……”
歌声像温柔的风吹过湖面、湖面渐渐起了白雾,水色弥漫 、妖气横生……歌声慢慢潜入水底,水里倒映着蓝色的夜空,流星在水里飞过、溅起涟漪、推动一波又一波汹涌的情绪……
台上的人忘了自己、台下的人如痴如醉。
有人跟着小声唱、有人随音乐晃动身体、有人泪流满面、有人相拥热吻……
谁说听歌的人最无情?
这一刻,唱歌的与听歌的,都动了真情。
徐知宜没想到,沈肆请她帮得这个忙,会如此怪异。
他请她在演唱会的时候,站在他身后。并告诉她,如果她不陪着他,他就没法唱歌。
她这才恍然大悟:“原来,你一直唱歌给我听,是把我当金嗓子喉宝用啊。要付费哦!”
“不是付了你四百万吗?”
“你的四百万还真是哪儿都用得上。”
“确实哪儿都用得上!”
此刻,她静静站在沈肆身后,站在聚光灯外的黑暗中。
想起这段对话,她还是忍不住想笑。
她的手轻轻向前伸着,手心贴着他的背心。
隔了菲薄的衬衫,她能摸到他的心跳,正跟着音乐的节奏、有韵律的跳动着……
当所有人都沉醉在他的歌声中时,她却在触摸他的心声。
一下一下,节奏分明。
她突然觉得,她好像有点明白,什么叫做,有时候,一年就是一辈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