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愚蠢?
胃里翻江倒海,恶心感一阵阵冲上喉头,钟薏按住小腹,试图遏制住那股呕意。
她转身想跑,逃离这个地方,只要不看见就不会如此恐惧了。
手将将覆上那扇大门,她停下脚步。
不行。
她今日来此,不是为了逃避,而是为了找回自己的记忆。
哪怕真相如何恐怖,她也必须亲眼看清。
钟薏闭了闭眼,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转身继续往前走。
重新踏上小径,亭中花丛被挖去一块,像是种过什么,如今被硬生生挖去,留下一块丑陋的黑洞。
她记得听竹居此处是一片海棠。
她带着自虐般的执念,继续往里走。
越走越感觉头皮发麻。
廊道上悬挂的青铜莲花灯,亭子旁栽种的芍药暗红的花瓣色泽,都一模一样。
她终于站到那扇门前,青漆槅扇门静静阖着,往日的一幕幕划过,她几乎是抖着手把它们推开。
眼前的一切让她一阵眩晕。
金丝楠木拔步床,黄花梨小桌,窗边摆着的青花瓷瓶,妆镜前的绣墩
一件一件,她熟悉到闭着眼都能描摹出轮廓的物什,此刻完整无缺地呈现在她眼前。第一次醒来时的那股诡异违和感再次
涌上,让她整个人猛然失去重心,跌坐在地。
脑中突然剧痛无比,像一把钝刀一点点割过她的脑袋。
意识仿佛被撕扯成两半,一半是她所记得的过往,一半是眼前的现实,两者正在疯狂地吞噬、碰撞,将她撕裂成无数碎片。
眼前世界天旋地转,开始变得一片模糊,意识在疼痛中一点点剥离,几乎是一瞬间,彻底坠入黑暗。
钟薏觉得卫明很难接近。
这个时候他还没告诉她自己的真名,只说自己叫卫明。
他已经在这里住了近十日,每日除了吃饭看伤时能说上两句话,其余时间他一直是那副冷淡防备的样子,对她不理不睬。
两个人同住一个屋檐下,却还不如她和隔壁李大娘说话说得多。
可就算他每日这样冷漠,她还是得好好照顾他。
这不仅是作为医者的本能,还有她别的私心。
一想到那人,无力感涌上心头,她闷闷叹了口气。
葛若水听到这声叹气,抬头看了她一眼:“小钟薏最近是怎么了,整日心事重重的。”
此时医馆里没人,她们二人都闲了下来。钟薏沉默片刻,还是犹犹豫豫问:“师父,你觉得如何能打动一个人?”
师父头也不抬:“这话问的,打动一个人,说法就多了,得看是求他办事还是”
她话说到一半,忽的顿住,抬头目光锐利地看她,“你不会是说捡到的那小子吧?”
葛若水穿着一身青色粗麻布衣,她极爱青色,头发一直都高高束起,虽已经年近四十,可看着依旧年轻干练。
师父温和时对她很好,但钟薏最怕她露出这种眼神,连忙摆手:“不是!当然不是!”
葛若水半信半疑,低头继续拨算盘:“不是就好,那人我一看就绝非池中物,不属于我们这里,你可别起什么不该有的心思。”
什么嘛她明明不是那个意思啊。
钟薏不敢再辩,只低低应了一声,讷讷点头。
今日没什么病人,她干完自己的活,便早早回了青溪。
一路上遇见的都是熟识的村民,她一一绽开笑意,挨个问候过去。
还未走近家门,阿黄便闻到了她的气息,早早地凑过来,隔着柴门摇着尾巴。
她推门进去,随手摸了摸它的头,抬眼看见那扇开着的门。
那日山洞里,他浑身的死气几乎将她吓住,像是随时都会放弃自己的性命。可到了这里,他好像没有再起死志了。
她心里生出几分成就感。不管她目的是什么,还是救了一个人嘛。
钟薏想过,就算她没有有求于他,她还是会救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