尔纳焦虑得一夜未眠,一副精神不振失魂落魄的样子,眼底一片淤青,满眼都是红血丝。
可惜,她根本察觉不出老师的异样,点了点头,走进了实验室。
维尔纳望着墙上的钟摆,一秒,又一秒,他从未觉得时间是如此的漫长。
他坐立难安,只觉得无比的煎熬。
不知道过了多久,一声突如其来的刺耳尖叫划破了这死一般的寂静。
维尔纳冲到实验室的门前,大喊着要求里面的人立刻把门打开。他听到了实验室里传来的杂乱的脚步声,连续不停地撞击……和一个个玻璃器皿碎裂的声音。
随后,一个医生带着两个护士接到命令,来到实验室门前待命。
终于,门被打开了,维尔纳冲了进去。
维被按倒在了地上,疯狂地挣扎着。瘦小的身体被几个人分别牢牢压制住,四肢都动弹不得。
一个护士正将她的双手捆在背后。
她的脖子上有一道很长很长很长的血痕,里面渗出的血将她白色的实验服染成一片深邃的墨红色。
忽然,她开始疯狂大声叫喊,声音尖利刺耳,震得空气都在颤抖。
她发了疯一样拼命地想要摆脱控制,颈间的伤口瞬间开裂,鲜血喷涌而出,护士们不敢再过多用力,不久便被她挣脱开。
正在此时,在她的身后,一直手枪瞄准了她的头部。
维尔纳下意识地大喊,“不要!”
听到了维尔纳的声音,她突然停下了挣扎。
她转过头,呆呆地看着她的老师,凌乱的长发遮住了她的面容,看不出她的表情。
她只是太痛了,痛得无法忍受……
下一秒,麻醉弹射中了她的后颈,她瞬间瘫倒在地,鲜红的血从金色的长发中汩汩流出。
维尔纳冲上前想要接住她,却还是晚了一步。
维尔纳跪倒在维的身旁,手用力摁住了她脖子上那道不停向外溢血的长长的刀口。一旁的医护人员蜂拥而至,对她紧急止血。
维尔纳轻轻拨开了她的长发。
她面无血色,紧咬着嘴唇,死死地盯着维尔纳,那是她一成不变的毫无波澜的脸上从未有过的,无比痛苦的扭曲表情。
忽然间,她弹起身,又开始发疯一样地挣扎着,翻滚着。没有人能想到,麻醉弹在她身上只维持了几分钟的作用。
维尔纳俯身用身体挡在她和那些护士中间,他张开手臂,想要抱住她。
然而,在同一瞬间,她抽出了维尔纳腰间的佩剑——
用尽了全身的力气,狠狠刺进他的胸口——
牙齿锉得咯咯作响,手臂上爆发出条条青筋,鲜血汹涌流淌,她也始终没有松开自己的手。
这是维·李贝特在经历了无数次失忆后,唯一清晰地刻印在脑海里的一张脸。
维尔纳的面部痛苦得抽动着,五官扭曲在一起。泪水汹涌夺眶而出,猩红的双眼中充满着不可置信的眼神,慢慢地,那目光变成了一种难以言喻的心痛。
最后,维尔纳伸出了双手,将她紧紧拥在怀中。
好像是获得了一种解脱一样,他的脸慢慢舒展开,用一种无比温柔的眼神看着她。
颤抖的嘴唇,鲜血瞬间从口腔中喷涌而出。
他俯下身,贴在她的耳边,轻轻说了几个字。
多年来,维·李贝特为了能够回想起那一刻停留在耳畔的话语,尝试了她能想到的所有办法。甚至不惜自残,用刀在脖子上划出了和记忆里一样又长又深的伤口。
显而易见,她没有死,她也没有想起来。
从那一天起,她似乎再也没见过她的老师,也从来没有收到过他的书信。
实验表明,她只能通过定期实验清洗记忆以维持正常的精神状态。
后来,她遗忘了很多事,她忘记了和老师经历过的点点滴滴,忘记了属于自己的所有过往。
活下去只是为了任务,她唯一拥有的只有拼命逃脱险境的渴望。
她只记得自己一直在拼命奔跑,即使根本没有人在追她,她也在不停地逃。
她好像经历了一次又一次的重生,一次又一次的死亡。
终于,她在一次次的失忆后迷失了自我。她找不到生存的意义,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一天又一天地活在这个世界上。每一天,她都非常真切地希望,第二天能够再也醒不过来。
这唯一一段刻骨铭心的回忆,是她认定自己还存活着的证明。
然而,随着时间的推移,她连这段痛苦的记忆也遗失了,脑海里就只剩下维尔纳那张狰狞扭曲的脸,和自己沾满鲜血的双手。
再后来,每一次走进实验室之前,她都会用短刀把头发剪到最短的程度。这样,她就知道自己又一次失去了记忆。
可就算如此,究竟又有什么意义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