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尽瞧他神色有异,不放心也跟了出去。两人来到屋外,见空地上聚了不少人,原本向温南楼辞行的各门各派也都驻足暂留。
程柏渊见萧尽与宁承轻出来,气道:丁老二不知中了什么邪,平日沉默寡言,大哥青竹剑客丁以锦去世后便如行尸走肉一般。哼,年纪不小如此依恋兄长,像个长不大的孩子,也不知要说什么,若还心里放不下非要与你这臭小子纠缠不清,我这老不死的便代他父兄好好教训他一番。
他一口气臭小子老不死全说完了,宁承轻却笑不出来,目光转去瞧丁以绣,正逢段云山送吃的来,见此阵仗也微微皱眉,提着食盒走到萧宁二人身旁。
青竹剑客丁以锦当年侠名远播,声震武林,与其交好的各派高手不少,可丁以绣这个性子孤僻一心学武的弟弟却少有朋友,众人都瞧在他大哥面上称他一声丁二侠,实则与他都不甚熟稔。
丁以绣面色凄凉情绪激荡,好不容易才稳住心神道:在下丁以绣,家兄丁以锦十二年前死于江南药圣宁家。这些年我一心追寻兄长死因,今日终于自宁闻之的儿子口中得知真相。我知道诸位之中也有亲友同门死于宁家,但各人报各仇,丁某一向独来独往,不曾向各位打听过往,直到方才我才知晓,各派死伤与家兄皆有关系。
他说到这里,群雄都一愣,心想各派死伤与宁闻之有关还说得过,怎会与丁以锦牵连在一起。
丁以绣不容人细想,又要往下说,宁承轻跨步拦道:丁大侠,你答应过不将你我说的话告诉别人,况且你兄长之死与旁人无关,若我方才所说有什么误会,我再与你另做解释。
丁以绣瞧他一眼道:我从未答应你什么,即便真起誓,下辈子做猪做狗又如何?我也不曾误会,你说得清清楚楚,连只有我和大哥儿时玩笑的事也说得分毫不错,令我不得不信是大哥唉,是他亲口说给你爹听的。大哥一生正直,从未做过亏心事。他因偶染恶疾,求医宁家,恰逢宁闻之仇家上门,得各派襄助齐聚庄中。大哥身染恶疫,自己浑然不知,虽得救治,不到半日反又恶化,一日间传遍庄中上下,无人得以幸免,山下村民亦受感染。宁家灭门与各派师友亡故,皆因此疫。我大哥生而光明磊落,死后背上祸害众人的骂名,我本于心不安,但为全名声让恩人之子成众矢之的,大哥泉下有知定也不能安心。我与大哥虽非亲生,手足之情却更胜同胞,今日就代他向各派受恶疫所累死于宁家的英雄赔罪。
说罢他一掀衣袍下摆,双膝跪地向群豪连磕几个头,随后挺身而起道:我与宁家恩怨明了,只剩大恩未报,宁公子将家传水月白芙交于我保管,丁某活一日便绝不让它再现江湖,有不死心的尽管来夺。
群雄先听他自揭其短,将当年丁以锦之死真相公之于众,当着这么多人的面磕头谢罪,再将水月白芙据为己有,可谓一气呵成毫不犹豫,说完飞身下山,头也不回地走了,众人慑于他气势凛然,竟无一人阻拦。
连若秋与叶剑成也惊诧不已,忙携剑阁弟子一路追去,余下各派哗然,心中却都觉不是滋味,不多时已有人领了弟子前来向宁承轻说话,萧尽虽不认得此人,却见过他背后挂着黄穗的长剑,剑鞘与当日冯海寅的佩剑一样刻着云门二字。
那人道:在下云门剑派常君砚,先谢宁公子与萧少侠救我冯师弟。宁承轻道:常大侠不必多礼,救冯少侠的是我师兄,你谢他就是。
常君砚又向段云山道谢,说道:寒江剑阁的连少侠与叶大侠遣人将冯师弟护送回时已捎了信将来龙去脉说明,敝派上下皆感念三位救命之恩。家师得知后与众师伯师叔商议,当年闵师叔之死一笔勾销,往日都是误会,此次派我前来也是为与宁公子冰释前嫌,如今丁二侠亲口说了实情,当真再好不过,就此别过,后会有期。说着拱手施礼,与宁承轻道别。
云门剑派去后,又有其余门派前来告辞,众人承他救命之情,加之丁以绣素来为人执拗,绝不会三言两语被人劝服,既然他不惜下跪替兄长赔罪,自都深信不疑。
温南楼送走众人,留了几个知心好友善后。当晚,郭翎摆席请萧尽与宁承轻小聚,席间温南楼见宁承轻闷闷不乐,问他如何。
宁承轻道:我原本只想告诉丁大侠他大哥是因病而死,没什么仇家,盼他不要终日耿耿于怀,想着报那空想的血海深仇。没想到他为人如此耿直,向众人和盘托出,实是有气魄有担当的英雄豪杰,是我小瞧了他。
温南楼道:贤弟不必这么想,我见他磕了那三个头,站起身来神色已非之前那般沮丧,正是心结已解,拿得起放得下,走出其兄阴霾,将来反倒能在江湖上好好成一番事业。
萧尽极少见宁承轻如此郁郁寡欢,听温南楼在一旁劝解,只默不作声替他夹了爱吃的菜在碗里。宁承轻倒非优柔寡断、百结难舒之人,想了一会儿自行开解,低头一瞧面前小碗里鸡鸭鱼肉堆了许多吃的,萧尽还在替他夹菜,不由好笑道:这么多我如何吃得完?
萧尽道:你多吃些,身子好了自然就开心了。宁承轻道:我哪有不开心,丁大侠走时说我将水月白芙交给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