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到这里,半跪在地上垂首低眉的刀灵顿了顿,才有些犹豫地接着说:“……但那位大人的态度,似乎有些奇怪。”
“她——好像并不怎么喜悦。”
具体是因为什么,不通人间事的刀灵也不太明白,但那位不染尘埃的白衣仙王的确对这个惊人的消息反应冷淡。
接下来,刀灵又细细地向家主禀报了谢挚在人皇赐宴上的种种表现,包括人皇如何折辱打压这西荒来的少女,谢挚如何当众向人皇示威,斩断阵法环,人皇虽然震怒但也只能含笑摇首,说了一句“谢卿上好大的威风”,便冷容拂袖离场了,一场好端端的宴会自此不欢而散。
还讲了在众人离开之后,谢挚一个人不慌不忙地扫荡了宴席上剩下的所有东西,甚至连宫殿中种的仙树琼花也想一齐拔走,最后被渊止王哭笑不得地制止之后,这才不情不愿地罢休。
谢挚在人皇赐宴上的表现震惊了歧大都,人们都没想到她竟会如此大胆,甚至敢与人皇当面对抗!
一时之间,歧都之中众说纷纭,有人说小儿狂妄,仗着渊止王上是她义母便不知天高地厚;也有人对这不通礼教的蛮女心生鄙夷,十分厌弃这位新封的西荒卿上。
当然,亦有人对谢挚毫不避讳地大加赞赏——比如九轮圣人孟颜深,最近便在到处对自己小弟子的事迹津津乐道。
但这只是极少数,大多数中州人都认为,谢挚这不仅是对人皇的大不敬,也是对整个中州的冒犯。
不论是好名声还是坏名头,但谢挚的确在歧大都中名声大噪,俨然成为近日中州人热议的话题中心。
这些纷纷扰扰,连对中州人生地不熟的谢挚也略有耳闻。
但外面的人怎么议论自己,谢挚都懒得管,她对此一点都不在意,只是加倍缠着即将离都的姜既望不放松,把渊止王上在王府中跟进跟出,几乎寸步不离。
“小挚……”
姜既望颇为无奈地唤了一声少女,笑着合上书卷。
平心而论,她是喜欢谢挚黏着她的,她的生活平淡而又无趣,明媚赤忱的少女便是她珍贵的阳光和生机。
但——要是小挚再这样下去,夫子可就要急坏了:
这么长时间过去了,谢挚还没有去红山书院拜见过他呢!
把老头子这几天愁得连胡子都掉了好几根,生怕谢挚被某位宗主给糊里糊涂地哄到了天衍宗,连连朝自己曾经的爱徒姜既望暗示,要她帮自己看着谢挚,最好赶紧来行一个拜师礼,好让云清池彻底死心。
姜既望朝趴在门边悄悄看她的少女招招手,谢挚便欢快地跑了进来,“牧首大人!”
在中州,人们都尊敬地称姜既望为“王上”——王显然比西荒的牧首要尊贵得多,但谢挚还是习惯叫她“牧首大人”。
姜既望也宠溺地默许少女继续这样叫自己,她觉得这个称呼更加顺耳称心一些。
直到跑到女人面前谢挚才猛地想起来那些繁琐的中州礼仪,她最近也确实发现,好像中州没人跟她这样似的,走路喜欢蹦蹦跳跳地跑,便连忙刹住脚,不好意思地朝姜既望笑了笑,表示自己知道错了。
“来,坐下。”
王上温柔地示意,谢挚便乖乖地跪坐下来,撑着膝盖认认真真地听姜既望说话。
“明日我就要动身回大荒了,今日我正好有空,带你去拜见夫子,好不好?”
推过一杯新茶,姜既望柔柔地注视着对面的少女。
“明日?”
谢挚完全忽略了她的后半句话,着急地往前膝行了几步,可怜巴巴地拉住女人的衣袖,“怎么……您怎么走得这么早啊?您来歧都还一个月都没有吧,怎么这么快就要走?”
牧首大人都不再陪陪她了吗?
她还……她还尚未跟牧首大人学好中州的礼仪,牧首大人教她的书,她也没有背全。
姜既望耐心地安抚着难过的少女,犹豫了一下,还是讲出了心中的顾虑,“陛下不会容我留都太久。我想,我还是及早离开的好,这样对我和陛下,都是少了一桩心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