炉里烧灼的檀香。
“其一,为色。”
眼前被黑暗彻底笼罩的时候,是视觉被剥夺了。
从此我无法再亲自用丈量这世间万物的光景。
“其二,为声。”
耳侧的声色被瞬间拉远,仿佛置身于另一个世界。
从此我无法再亲耳听闻这世间的语笑喧哗。
天元所说的话语,我同样也听不见,但我仍能感受到,属于对方的那只手落在我的发顶,轻轻拍了拍。
也就此,我得知那第三句的咒文。
——其三,为身。
霎时,身体像是灌了铅那般,被千斤拖拽着摔下万丈深渊,我感觉自己像是瓷做的物件,跌至谷底,浑身碎得没一块好地方。
沉重的身躯变得软绵绵的,充斥着极致的热度,如果不是有肉。体包裹,或许那一块块的骨头会直接掉出来。像是要从内部炸开来,五六脏腑都在抗议,撕扯,它们叩响名为胸腔和喉咙的门,打算鱼贯而出。
好痛好痛好痛好痛……
想要捂住嘴,手指却无力回应。想要失声尖叫,却根本听不见自己的声音。
伴随着痛楚而来,同时也有莫大的恐慌。
没人攻击我。
没人回应我。
更没人注意到我。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度秒如年在这一刻成为现实。
像是这样被拆解,抛弃,思维却还能运转,却得不到任何互动的绝望,就是人类无法抵御的猛毒,时光越是消弭,灵魂和自我就越是会被瓦解。
大脑出于保护机制,甚至不自觉开始自我催促。
它已经提前演练出我在这不可见底的地方,永生永世,不可超脱,不可解放,被无声静语囚禁。
想要摆脱那样的走向,想要否定此刻的困境,但是手脚根本不听使唤,受到此等重创的情况下,就连最基本的膝跳反应都无法完成。
作为一位佛陀亲手酿就的残渣,如果不想疯狂,那么放弃思考,放弃自我,在这一刻才是最好的选择。
大脑一遍遍地提醒,接受当下的惨状,放弃无用的执着,直面惨败的结局。
我知道这点。
我也该接受这点。
喉咙翻涌上血腥味,我也许是咬破自己的嘴唇,又或许是在咳血,却听不到相应的声音,只能察觉到热度不断流逝,在这静如止水的环境中,死亡反倒是成了慰藉。
我大概在喘息。
我大概在思考。
我大概…………………啊。
有东西突然出现在前方。
视听已经被剥夺,所以我并非是用视觉发现了它。
而是凭借对咒力的感知。
虽然我那模糊的第六感也快消失得差不多了,整个人像是被关入厚厚的茧里,可那道熟悉的咒力还是穿透那屏障,像是夏日里的烟火,升上空无一物的地方,再转瞬即逝。
……在叫我。
我怔怔待在原地。
思绪重新运转起来。
尽管听不见,也看不见。
但我知道,这信号就是有人在叫我。
意识到这点的瞬间,压倒性的喜悦冲散了原本的疼痛。
我摇摇晃晃支起破碎的身躯,因为不知道自己的手脚在哪,只能一点一点用手肘按在地上,匍匐前行。
……能动。
还能动。
犹如刚出生的软体动物,残缺且脆弱的肢体磨砺着地表,很清晰地能感觉到它们互相挤压,穿刺。
但我的思绪已经不再集中在那些负面的感情上。
我想起很久以前看到的那幅画。
我想起那座音乐学校的诸多星星。
不,那不是星星。
星与咒。
前者为正,后者为负。
人们的喜怒哀乐互相交融,互相支撑,两种截然不同的感情,却本在这里构成一体。
正面情绪和负面情绪,各为表里。
虽因苦痛憎恶过这个世界。
也因拂煦拥抱过这个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