仿佛一闭上眼,便能看到那头棕熊张着血盆大口朝人扑来,而他最疼爱的羡儿,竟伸手推了他一把。
嘉明帝心如刀割。
那是他与自己深爱的女子诞下的孩子,是他寄予重望的孩子!
他怎么能!怎么敢!
苍老的帝王,在这一刹如同一位最普通的父亲,落下泪来。
可是嘉柔说得也有道理。
羡儿一贯仁善,怎么可能刻意安排弑君?
且这一次围猎乃是他全权操办,若是皇帝出了事,便是众口铄金,他想借此登基也是阻碍重重。
嘉柔泪流满面跪在他面前的画面依然历历在目。
“陛下,猎场怎会出现棕熊?太子又怎会凑巧出现在您附近?还望陛下查清真相,莫要冤枉无辜之人啊!”
嘉明帝胸口生出几分闷疼。
的确凑巧,同一时间,他和两个儿子竟同时出现在那里。
但他看得明明白白,若非太子拼命将他推开,丧命熊掌之下的人,必然是他!
若是储英那一箭没直中棕熊要害,太子躲得过第一掌,第二掌便会被活活拍死!
储英乃是他的心腹,绝无被其他人利用的可能。
太子心思再深,也不应该会用自己的性命作赌。
嘉明帝心乱如麻之际,忽然听到外面有宫人道:“侧妃娘娘,还请回去吧。”
嘉明帝睁开眼。
是太子新娶的那女子?
女子细弱的哭声陆陆续续响起:“求您让我进去看殿下一眼吧。”
嘉明帝本就难眠,听闻动静,索性掀开被子下地。
姜时雪立在门外,一副不愿离开的模样,宫人还欲再劝,忽然听见背后有人说:“太子无恙,你来此处并无作用。”
姜时雪回头一看,连忙行礼:“参见陛下。”
嘉明帝负手看着眼前脸色惨白的女子,到底是心软了两分:“你身子不好,回去歇着吧。”
姜时雪却不肯起身。
宫人在一旁忙道:“侧妃还请回宫,切莫扰了圣上和殿下休息。”
姜时雪眼泪滚落,声音发哑:“求陛下,让妾身见太子殿下一眼可好。”
嘉明帝:“方才不见你来,怎么偏生这个时候要来探望太子。”
姜时雪抬起一双通红的眼:“回禀陛下,此前殿下生死未卜,妾身心焦不已,但想着不要给殿下添乱,只好静候消息,方才听闻殿下已无恙,妾身反倒忍不住想要来瞧一瞧他。”
她声音哽咽:“只是想远远瞧上他一眼,知道他此时安好,便心满意足了。”
太子和这位侧妃感情甚笃只事,他也略有耳闻。
这丫头失了规矩不假,但也是因为一片赤忱之心。
年少情深,自是不易。
嘉明帝感慨之余,有隐隐生出几分悲凉。
方才嘉柔前来,看似是为了探望太子,实则是为二皇子求情。
字字句句间,都是对二皇子的牵挂,哪有半分对他的关心……
嘉明帝闭了闭眼,心肠硬了几分。
是他宠爱二皇子太甚!叫他恃宠生骄,连自己的身份都拎不清了!
嘉明帝再度睁眼,犹如一只不可冒犯的雄狮:“你且好生照料太子,此事朕定会给他一个交代!”
姜时雪跪在地上叩谢嘉明帝,嘉明帝看向沉沉暗夜,不知在思索些什么,片刻后,他拂袖而去。
夏夜的风凉爽怡人,姜时雪的后背却几乎被汗湿透。
她缓缓起身,露出一副忧心的模样:“劳烦姑姑引我去探望太子殿下。”
为便于观察祁昀的状况,屋里有人守夜,姜时雪也没有命他们回避,只是压低脚步,轻轻走到床榻边。
烛火微弱,祁昀仍在昏迷,他躺在一片昏沉中,整个人苍白得如同一捧将要融化的雪。
白日里没仔细看,此时姜时雪才发觉,有一道极细的伤痕从他耳后直直划到锁骨处。
再深一些,便能割断他的脖颈。
更毋论他身上被包裹起来的,大大小小的伤。
姜时雪落下泪来。
这一次,并不是为了给谁看。
而是独独为了他。
她哭得很小声,心脏痛得像是被人活生生捏碎。
泪眼模糊间,她伸出手指,很克制地攥住一点被角,心中暗骂他,坏蛋。
那一夜在无人的旷野。
情动时分,他却轻轻推开她,捋顺她的长发,在她耳边呢喃:“姜时雪,无论在哪里,你都能活得开心自在吧?”
原来那个时候,他便在对她透露他的计划。
可惜那时她整个人犹如火烧火燎,思绪一片混乱,只瞪眼看他:“总比在宫里自在。”
姜时雪无声将自己蜷缩起来,眼泪打湿了被衾。
祁昀觉得自己身子很沉。
他如同躺在的冰山火海中,刺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