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志麟那时候不理解存折的意义,他只是看着罗倍兰的小脸奇怪:
为什么连这么漂亮的妹妹,姑姑都不要呢……
起初的几年,罗志麟甚至不理解,为什么这些来串门的亲戚同乡要把罗秋月说的这么恶劣?
他又看向罗倍兰,同样困惑为什么她从来不向着罗秋月说话?
说不定姑姑是有苦衷的呢?
他当时很天真。
但从初中开始,他把从父母嘴里听到的零星真相慢慢拼凑成了和他们一样的担忧:
万一她又回来了怎么办?
她是真的会拖累罗倍兰。
这样的人,她做得出来……
“妹儿啊,我问你个问题,我认真问的,你别和我生气。”
“你说。”
“要是……以后你妈妈回来,找你给她养老,你会怎么办?”
帘子那边持续着长久的静默。
“法律规定出多少,我就出多少。”罗倍兰终于开口,“而且生而未养……就别说她是我‘妈’了吧。”
“还有她偷的钱,我会想办法补的。”
听见这话,罗志麟心里的滋味一下子翻滚起来,叫他很不好受。
“她要是真能回来,我会管她一个人要的。”
罗志麟轻轻叹了口气。
“你也别什么担子啊债的都往自己身上揽,和你没关系……”
罗倍兰顺着罗志麟的话想下去,确实,已经很久没人问过自己这个问题了。
她本来以为她会很恨罗秋月,但事实上,她并不完全狠得下心来。放在以前,被人问起罗秋月,她也只是觉得尴尬。
罗倍兰拉上被子,不愿再去想她,可有关罗秋月的影像还是不受控地涌现进脑海。
应该是因为,罗秋月对罗倍兰并非全然的不好,所以,罗倍兰也没能力全心去恨她。
还被罗秋月养着的时候,罗倍兰没什么玩伴。
为数不多的几个,还总明着暗着欺负她,罗倍兰哭着和罗秋月说了一次。
罗秋月很生气的,她涨红了脸,拉着罗倍兰去敲门,帮她骂人。
但她骂人的词汇太过匮乏,翻来倒去也就那么几句,摆上脸的架势也不够泼辣,那天的是以男主人出面,架在两个妈妈之间才结束了争吵。
关上门,罗倍兰还隐约地听到里头的女人还在骂罗秋月是个破鞋。
罗倍兰当时不懂,但她会看脸色。
她伸手拽拽罗秋月拉着她的手,说,妈妈我们回家吧。
回家以后,并被限制不准再和那群小孩出去玩。尽管她也被骂了,但她没有一点儿委屈。
至少妈妈是站在我这边的,罗倍兰心想。
罗秋月挣得不多,出去房租和水电的开支,留给她们母女吃饭的钱本就不多,更别说能给一个发育期的孩子顾上多么好的饭菜。
中午一般就炒两个菜,一个素菜,以及一个只拌着极少荤腥的素菜。
那几片肉几乎都进了罗倍兰的嘴里。
在午饭或晚餐的饭桌上,罗秋月给罗倍兰夹肉,罗倍兰又把肉给罗秋月分回去一点儿,这大概是那个小出租房最像家的时刻了。
就连她的名字的这个“倍兰”也是罗秋月真心实意的,尽管它的原本含义是“备男”,但至少,她生下自己的时候,也有过一点儿真心。
光是这点,罗倍兰就没办法全身心投入恨她这件事上。
蠢女人……
罗倍兰心想,蠢东西。
她曾很阴暗地设想过,罗秋月那么漂亮的一张脸,嫁个有钱人明明是很顺利的事情。她或许真的已经改嫁了,但那人一定不富裕。
要不然,她总该把舅舅的钱还回来的。
要不然,她至少也该把自己带在身边。
所以,她到底跑哪里去了?
罗倍兰想不明白。
客厅里,罗湖生和刘淑华也都还醒着,睡不着。
罗志麟陪着罗湖生去做透析的次数不多,每次都问的格外细致。
年前,罗湖生又有一个病友去死了,六十三岁,突发心梗,没挺过去。
罗志麟在一边,听得真切。
罗湖生想着这事,觉得胸闷,在被子里拍了拍刘淑华的手:“你说,我还能看着俩孩子结婚生子吗?”
“别净想着些有的没的,”刘淑华拍开罗湖生干枯的手,“老陈不也七十多了,人家还好好的,你想见阎王也得排队呢。”
话音落下,刘淑华也有些惆怅。
“老罗啊,你知道我在担心啥吗?”
“你说。”
“我在想,兰兰以后要结婚了该怎么办……志麟是个男人,这还好说,我不担心他会被人欺负。但是兰兰她——”
“呸呸呸,”罗湖生在黑暗里瞪着眼,也不管刘淑华能不能看见,“家里有一个还不够?你还说?”
刘淑华难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