性?命受到威胁,她终于?没法再听之任之。
她问白衣天使们,能不能给?她做个脑部?ct,她觉得里面有异物。
这话一出,被周围显然?是因人为操作故障的机器环绕着,她们面面相觑,而后,神?情微妙而谨慎地对她说,知道?研究所工作压力大,突然?因职业暴露入院难免精神?焦虑,劝她放松心情,等治疗结束一切都会好的。
程冥:“……”
好吧。
她知道?对外求救的路子断了。
再乱来,她可能由于?感染引发的一系列副作用被送进精神?科。
院方增强了看护力度,防止她再出什么意外。程冥也已经试着忽略,但情况没有好转,反而更糟了。之后几天她甚至出现了幻听耳鸣的征兆,那些声音不真切,窸窸窣窣,像脑皮层的沟壑间有蠕虫爬过的动静,她半梦半醒常常分不清虚幻现实。
这是一种恐怖的折磨,没有地方申诉,没办法对人言说,在?无穷无尽的持续煎熬里,一个人的兵荒马乱与精疲力竭。
又?一个寂静深夜,忍受着手术后愈合的头皮上难耐的瘙痒,程冥从病床上坐了起来。
她感觉到那种痒蔓延到了颈间。
无光的黑暗里,她一把抓住再次变长的大把“黑发”,摸到枕下经过几日耐心蛰伏获取的剪刀,拾起,轻手轻脚走进了卫生?间。
发丝在?她手心里扭动。
真的在?动。
幽淡的灯光里,她无比确定以及肯定自?己?看见了这一幕。
像刚出水的有着众多触手的棘皮动物,它们极不安分地乱摇乱摆,从她长好不久的可怜头皮钻出,穿插在?她苍白的指缝间,耸动着,摩挲着,十分糟糕的触感,犹如即将汲尽她血肉的寄生?虫,又?恶心又?恐怖。
医生?说她有不适是正常的,这真的正常吗?
不……
不正常。
这不正常。
程冥知道?自?己?现在?很不正常。
滴答。卫生?间天花板有水滴落。
吊顶灯光冷白地悬浮着,高高在?上,像深山老林阴冷的雾气笼罩着这块封闭区域,不能给?她带去一丝一毫的温度。
她披头散“发”面色青白,穿着菲薄的病号服,抿着唇,狠狠一刀下去,咔嚓,削掉了一截发尾。
“发丝”飘落,纯粹浓郁的深黑色,如同怪物独有的血液滑进雪白瓷砖间,积成薄薄一汪,连光也吞没,形成无法反照的黑洞。
它愤怒了。
她清晰感知到这点。
直接体现在?,嘭!肢体忽然?不受控,她向前一头撞上了坚硬的镜面,光滑银镜留下被体温浸润的淡白薄雾,伤害它的利器猝然?脱了手,哐当掉到下水口,卡住,腹部?则磕到了洗手台圆钝的边缘,剧痛像刀刃刺进柔软脏器,要将她腹腔肢解搅碎一般——
它在跟她争抢身体。
她不知道?它是什么东西,也不知道它知不知道她是什么东西,无法进行有效沟通,表达沟通全靠肢体,于?是一不小心,争端演化为暴力。
程冥有点发晕,眼花缭乱,痛得像虾子弓起背脊,想把整个人都蜷起来,却强撑着趴在?镜子前,一点点挪动颈椎抬起了头,眼球轻微充血,目眦发红,可她却在?笑。
嘴角咧开似理智似疯魔的细微弧度,一个很轻但很冷厉的笑。
她真的会被这个东西逼疯。
“你听得懂我说话,是吧?”
她大口喘着气,心脏跳得飞快,听见了耳膜深处咚咚的闷响,但不清楚那究竟来自?脉搏,还是大脑,那是自?己?的心跳声,还是,藏在?她皮囊之下另有其人……不、另有其怪物?
“你是什么东西?”她喃喃。
恐惧无处不在?充盈着,收紧着,让她肾上腺素飙升,肌肉痉挛战栗,神?经细胞异常活跃,于?是,这种感觉又?无比近似兴奋,探知真相、揪出真凶的兴奋。
你是谁?你为什么而来?你为什么挑中我?
她仔仔细细听自?己?的心跳,敏感的,虔诚的,神?经质的,期待着回响。
她渴望它,她相信,它也在?渴望她。
杀死对方的渴望。
她无声移动手腕,从洗手池捡回了冰冷的利器,攥在?掌中。如果它在?她心脏,她会将刀尖嵌进去,如果它在?她腹中,她会将它剖出来。
到底在?哪儿呢,我亲爱的?
万籁俱寂。
这样的环境里,蒸凝的水珠从高处砸下地面的滴答更加明显,像恐怖故事里不详的倒计时。
但它没有给?予回应。
只?有发丝末梢缓慢勾勒着,没什么实际用意地彰显自?己?的存在?,挑拨她的情绪,像克苏鲁神?话中神?灵路过地球那一眼,对凡人的无视与不屑。
因此,被抓握不住的无力感卷席,她也开始生?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