站在棺材中间的自己,所有围着棺材的愤怒的,逐渐围过来的人,感觉非常非常奇怪,无数的问题挤在胸膛里,快要把他挤爆了!
他一连串地问着:
“好奇怪,你们都不想在这里待着,为什么还要问我为什么?不想待就走开,就算你们接受了爸爸妈妈的帮助,也没有法律规定你们一定要待在这里?为什么要强迫自己干不喜欢的事?”
“难道你们来的时候被人强迫了吗?难道不做出悲伤的样子就会被骂吗?强迫自己做不喜欢的事,不无聊吗?不讨厌吗?”
听见他的话的人们一瞬间露出了被刺痛的神情,被浇了一泼热油一样,反应颇大地反弹:“你这个孩子,怎么这么说话!”
“江户川警官那么好的人,怎么会有这么不礼貌的孩子!”
“怪不得没人来接手这个孩子,这么古怪的性子,没人会喜欢!”
“好没礼貌的孩子,真是一片真心喂了狗……”
“为什么?因为你的爸爸妈妈死了!我们来见他们最后一面!你却在葬礼上指责宾客,真是太不懂事了!”
像只刺猬一样炸毛的少年突然愣住了。
死掉……?
再也不会见面?
江户川乱步站在棺材中央,茫然地看着那些不熟悉的人指责他,为什么?
什么是死掉了?
心里冷冰冰的,明明没有淋到雨,为什么这么冷?
好奇怪,他好想问问什么都知道的爸爸妈妈,但已经再也问不到了——
啊,原来如此。
这就是死亡吗?
死掉了就不能再见面,不能再说早安晚安,不能再一起生活,再说出“爸爸妈妈”的时候,再也没人会从厨房,从客厅,从卧室里走出来揉揉他的头,温柔地和他说话。
死掉了,就是死掉了。
所谓死,就是说完再见却再也看不见,再次醒来,新的世界只剩自己吗?在他能独自生活之前,他赖以生存的东西却被硬生生抢走了,他去哪儿抢回来?不知道,不明白。
“呜呜……”
被人群围在中间的少年突然小声哽咽起来。
刚刚还气焰嚣张的人们一见到他掉眼泪,纷纷愣住,然后慌张地左看右看,不知道在周围的人脸上看到了什么,纷纷安慰他,让他“节哀”。
很奇怪,他们刚刚还在指责他不伤心,他现在好伤心好伤心,却被安慰“节哀”?
可是,伤心的感觉是忍不住的啊!
为什么,看见残疾的人别人会礼貌地为他们让路,原谅他们慢吞吞的步伐,但看见了被抢走爸爸妈妈的小孩子,他们却只会一味让他悲伤,然后再坚强一点?!
死掉了!
他失去了爸爸妈妈啊,就像残疾人失去了腿一样,人失去腿当然无法走路啊,就像他失去爸爸妈妈也没办法站起来一样啊!
他的爸爸妈妈已经死掉了!!
他再也见不到他们了!!
少年的哭声逐渐变大,声音吵吵嚷嚷,不少人皱眉,露出不适的表情,却还是耐着性子劝解:“别哭了,别哭了,无论如何,在爸爸妈妈的棺材前面大哭总是不体面的,要是让他们知道,会不喜欢吵闹的小孩的,宾客们也不喜欢这样,是吧?”
大人,好可怕,居然说出这么自然的谎话!
“不对,爸爸妈妈就很喜欢我,你们说的都不对!”少年攥起拳头,像一只执拗的小牛犊一样瞪着每个说话的人,反反复复重复:“我不需要你们的喜欢!爸爸妈妈喜欢我就好了!”
“你们好奇怪,明明一点都不了解我,一点都不了解爸爸妈妈,却装作一副熟人的样子说啊说,难道装成这样就能变成真的吗?不理解啊,我才是不理解的那个!!”
所有人都被突然爆发的少年吓了一跳。
“你们好奇怪!所有人都好奇怪!为什么一点都不伤心的人却能像真的一眼掉出眼泪来,为什么你们要骂我,我没有撒谎,没有吃多余的甜饼干,下雨也好好关上了窗户,我到底哪里做错了,爸爸妈妈再也不能说话了,那你们是大人,你们倒是说啊,告诉我啊!我哪里做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