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顾风祁尚且没有言明,但是时亭州心里面已经隐隐有了猜测。
“交给我就好。”顾风祁浅浅笑了一下。
又是一道闪电划过天幕,一声惊雷炸响。
灯塔底部的环塔部队已经开始尝试着攻入灯塔之内了。
这座巍峨且坚固的建筑,因为底层入口处不间断的撞击,和之前在爆炸中受到的破坏,而微微地颤动。
不过这轻微的颤动还远远不能让灯塔坍塌。
现在只有顾风祁说的那一种办法是可行的。
但是……
“你要用你的命,去换这座灯塔吗?”时亭州看着顾风祁的眼睛。
顾风祁回以沉默的深情的长久的凝视。
“比起搭上更多人的命,这个办法,已经是我们目前最好的办法了。”顾风祁笑。
暴雨从天幕上浇下来,水珠砸在时亭州脸上,恍惚之中居然造成了微弱的痛感。
这是很要紧的关头,分秒必争,但是时亭州却罕见地犹疑了,懦弱了。
“还记得吗?”顾风祁扣住了时亭州的后颈,强迫他把脸转正,看着自己。
“你之前说过的,你想成为一个指挥官。”
时亭州说不出话来,他只是被强迫地固定住面颊扬起的角度。
雨水砸进他的眼睛里,他被迫在流泪的冲动中,试试望进顾风祁的眼睛。
“指挥官眼里没有一个一个具体的士兵,他们眼里只有整体的战局。”
顾风祁放柔了自己的语调,他轻轻抚了一下时亭州的后脖颈。
仿佛是想给予时亭州勇气和力量。
“我们都知道的,这是最好的选择了。”顾风祁松开扣着时亭州后颈的手,他往后退了两步,退到灯塔的边缘。
如果要将炸药布设到海岬,那么现在唯一的方法就是从将近百米的灯塔上跃下,落入海中。
如果必须有一个人去完成这项任务的话,那么现在最好的选择就是顾风祁。
他是所有人里面最强悍的,最出色的。这一点毫无疑问。
纵然都是牺牲,但是如果由他去进行行动的话,成功的概率会更高。
这是一个几乎不怎么需要权衡利弊就能轻松看出的事实。
是一个出色的指挥官毫无疑义便会下达的命令。
而让时亭州无法做出决定的,从中作梗的,是他的私人感情。
他怎么能……?
顾风祁就在与他相隔不过咫尺的地方注视着他。
大雨模糊了顾风祁的面容,但是时亭州能感受到,从顾风祁身上传递过来的那种深刻的平静和温和。
时亭州在那一瞬间同时生发出哽咽和窒息的冲动。
他看着顾风祁,眼神深情地近乎绝望。
他有些无措地摇头,并不坚定的话语被冲散在泼天的暴雨里。
“不……我不行……我做不到……”
又是一道闪电撕裂天幕,闷雷滚过,光焰照亮了时亭州苍白湿润的脸。
“你可以的。”顾风祁看着时亭州。
两个人相隔几步远,时亭州依然听不清从顾风祁嘴里吐出的字句,但是他看懂了顾风祁的口型。
“不,我不可以。”时亭州绝望地闭上眼睛,雨珠从他的眼角滑落。
怎么可能呢?
让他最深爱的人,在这样一个凄迷冷酷的夜,孤身一人跃下高塔,沉没进这样波涛汹涌的冰凉海水之中?
“州儿,你看着我。”顾风祁又从塔顶边缘走回来,他走到时亭州的身边,双手捧起时亭州的脸。
时亭州睁开眼睛。
他在用力把自己眼眸中某种湿润的情感给憋回去。
他可以的。
他现在站在这里,他就不是“时亭州”一个人。
他要为特战小组所有的士兵负责,要为整个零号驻点,整个罗斯纳海角负责。
他是人,他当然会有私欲。
但是这一刻他必须要摒弃掉私欲。
“此时此刻,”顾风祁看着他的眼睛,“我是你最好的战士,我是我们最好的选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