难言一字。
低头间她亦有些茫然了。
何以这样疼?
何以这样疼呢?
何以这样仿佛根本不能承受地疼进了骨子里呢。
雪一样白的发沾染上女子呕出的血,红白相映,那样刺目,凄恻得仿佛凋零在雪中的朵朵残梅。
她根本控制不住心头涌上来的,那仿佛没有尽头的,一波又一波的绵绵痛楚……
想要宽慰榻前的人,宽慰于她,宽慰于旁人,可是难言一字。
想要压抑心中的痛楚,如梅疏影去时,阿紫去时,绿儿去时,闻声师兄去时……
然下时那入骨之疼,竟翻涌着成倍成倍地向她涌来。
她抑不住,也压不住,不知何时竟已失声哭得同个未经事的稚龄少女一般,五内俱焚,不能自抑。
蓝苏婉看着她,看着她,终是泪落如滚珠。
伸手将女子抱入怀中,心疼得揪起,她垂着泪,咬着牙,一遍又一遍,一遍又一遍地轻抚着女子的背。
闭目间,亦心如刀绞,不能成言。
几日后,榻上女子终于能食下小半碗素粥了。每日也将蓝苏婉煎熬后为之端来的固元益气的汤药饮下。
除了唇无血气,面上有几分苍白之外,都已同常人无异,亦能自如下榻,行走坐卧。
只是天寒地冻,已入残冬腊月的天里,为免受风寒,更为免叫小蓝忧心,便未再踏出过饮竹居,更未再踏入过含霜院中叹月居。
她不知自己削瘦成了何种模样,亦不知蓝苏婉每每推门而入,从后望见她坐于惯熟的木轮椅中,恍惚着面向窗外时……入眼那满头流散垂落于颈侧、肩头的白发,让她多么像一个垂垂暮年的老妪。
蓝苏婉每每见之,心惊而颤,刹那间总忍不住红了眼眶。
“师父……”蓝苏婉轻柔着声音道与她:“我让人置办了一些白事所需的物什来,明日于谷中选一址,将师弟葬下可好?”
归云谷中,不留外人,亦不可葬除历任谷主以外的人。此为云门古训。
但若是谷主愿与之合棺同椁之人,可以葬。
蓝衣的人站在饮竹居门外,久久看着椅中之人的背影,未见她应声,亦未见她摇头。
便是默认了。
蓝苏婉垂目微低头,便柔声再道了一句:“弟子先去弄饭,明晨再准备一二。”
饮竹居的门轻轻阖上了,蓝衣的人已转步离去。
端木若华坐在椅中,长时看着窗外。严冬太寒,窗棱只被支开了一许,隐约可见屋外又下起了雪,被朔风裹挟着漫天飞舞,从吟风竹地压着积雪的风铃间穿过,拂起阵阵细碎摇曳的风铃声。
拉开饮竹居的门时,风雪霎时萦满身前屋内。
此身已不同以往,竟也未觉得多冷……
抬头望去,灶房厨间那头飘起了炊烟,像极了已逝经年里,那些冬日,每每于食时、哺时,她于饮竹居窗前能闻的炊烟气息。
那时。也多是小蓝在厨间里忙着……阿紫最多时跑在院中玩雪,亦或去了泊雨丈中寻雪狼逗玩……绿儿,绿儿必是侍奉在自己身侧,寻取竹简予自己,亦或立身在旁念书与我听。
枭儿……萧儿……应在药庐中辨药习针之余,守着小炉上煎煮予我的汤药罢。
眸光微一颤,满院生息皆散,入目所见,唯余那一缕袅袅飘散的炊烟,迎着冷雾寒风,散落成雪,萦绕眼前。
再不见人影,亦不闻人声。
吟风竹地里仍偶响风铃之音,然夹杂在风雪里,无人相应声,无喧声为伴,听来竟那样空远。
她一霎时不知自己欲何为,亦不知自己欲何往,只是呆呆地站在屋前,望着院中,满心空落,满目茫然。唯有心头的疼意,那样清晰,指引着她踽踽独行,循心迹而去,迎风雪而归。
此一时,她尚不知这般缠绕入骨、绵绵无尽的疼,唤作相思。
夜暮时,风雪更急。蓝苏婉端着煮好的素粥入了饮竹居。
“师父,该用膳……”抬头来,却不见屋中熟悉的人影。蓝苏婉刹时满心惶然。“师父!!师父——”
寻遍药庐、院中,皆不见人,蓝苏婉心头油然而生惧意,眼眶又已红彻。“师父!您不要吓我!师父!!!”
禁不住哭出声来,她泣声道:“可知师弟临终前最后一言……便是叫我照顾好您……小蓝求您……求您……”万不要有事……
正欲飞身而起,急往泊雨丈中召集羽卫来寻,便于回目间,一眼看见了叹月居的门……
蓝衣的人突然静了下来。
隔着风雪,也迎着门,一步步走近了那摆放着玄玉冰棺的居所。
屋内未点灯,也未燃烛,唯有伴风雪而舞的,那渐渐升起的月光,透过微微敞开的门窗,散落在了屋内。
隐约照亮了那口莹白的棺。
蓝苏婉上前,慢慢推开了玄玉冰棺。
便见白衣人侧卧于棺中,躺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