着这个结局略微出神,这一瞬间,他想了很多。
他想要自甘堕落以此来逃避苦痛,为此他意图将禅院惠托付给他人——只要找到足够温和的女性,给她足够多的钱,拜托她抚养好禅院惠长大就够了,这是很划算的交易不是吗?
禅院甚尔自以为想出了万全之法。
可就在昨天,那个被风祭居云复活的男孩儿亲口诉说出了温柔继母的另一面,让禅院甚尔意识到了一个被自己忽略却残忍的事实。
连作为亲生父亲的自己都对这个孩子不上心,又怎么能奢求只是为钱而来的女性,全心全意去爱怜?
那颗在做下决定之后就坚硬如铁的心随着幻想破灭,而开始产生动摇。
在自己脑海深处,有个声音在质问他:
-禅院甚尔,你还要选择逃避、视而不见吗?让这个孩子、你的恩惠,一生都在被不幸所束缚、拖累,就像你一样吗?
禅院甚尔想解释,但只是刚刚张口,那道声音就已经提出了新的问题:
-咒术界强大的特技咒术师你都能面不改色地刺穿他们喉心,只是将自己的孩子抚养长大、给他爱怜,你都做不到吗?
禅院甚尔这次尝到了教训,于是在第三声质问说出来之前,在心底先一步回答:可我不想。
每每看到禅院惠,他就会想起妻子与那段幸福的时光,拥有后再失去,那是旁人所不能承受的痛苦。
禅院甚尔也不能免俗。
他更是先发制人地回答那道声音:是啊,我就是这么自私,我是混蛋,是人渣啊……
“……”
心底一片沉默。
仿佛那道声音的主人,已经从他的无耻行径中意识到他的不可救药,所以不再浪费口舌?
可就在禅院甚尔紧绷的手掌准备松开那一刻,那道声音却卷土重来,只是这一次不像是在咄咄逼人的质问,只是平静地询问:
-禅院甚尔,你真的舍得放任你的恩惠被恶意吞没吗?
这道声音没有多说,但是禅院甚尔清楚,只要自己点头,它就永远不会再出现来烦扰自己。
结果毫不意外,那简短的一个字却仿佛重达千金,卡在喉中难以吐出。
因为如果禅院甚尔真的能够狠心做到这一点,他就不会大费周章地去挑选合适的可以去寄托的对象,并为之做到入赘。
而且入赘真的只是禅院甚尔为了跟这个带给自己屈辱的姓氏做告别吗?并不尽然,他远没有懦弱到在除开感情方面外逃避。
且如果他真有这样的想法,早在叛离禅院家的时候就已经做了。
日本姓氏这么多,假证也很好做,随便弄一个崭新的身份,再简单不过了……
更何况,叛离家族、失去了庇护的罪人顶着这个一无所有的姓氏在外面越混得风生水起,所带给禅院家的侮辱岂不是更大?
他只是……
想要在转身离去前,尽可能地想为禅院惠留下庇荫……
是一不做二不休地斩断所有情谊不再在他余生中出现,还是尽管背地里支离破碎但表面上还算是完整的家庭?
二者之间,禅院甚尔选择了后者。
他固执地认为后者对禅院惠的成长更有益。
理由很简单,如果禅院甚尔选择彻底分开,依照他试图彻底逃避的性格,估计两人余生不再见。
若是未来禅院惠所遭遇险境时,他也绝不会及时赶来救助。
而且,禅院甚尔没有忘记在陪着妻子备孕时曾翻过的由政府发放的育儿手册,上面强调:有着父母的呵护,才利于孩子的成长……
那洗去过去笼罩的阴霾,再给他找一个合格的母亲重新凑成一个家,必定能比随着他在人间与深渊边沿徘徊更有利?
禅院甚尔并不是一时脑热做出的决定。
他想了很久、考虑了很多,只是他所遭遇的困境他无法跟任何人诉说,也无法去跟人讨教。
于是以跟这个社会相比而贫瘠的认知,作下了自以为正确的决定,并为之沾沾自喜。
但随着风祭居云误打误撞地将他的借口戳破,他有限的知识面与无知,被摆在了明面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