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
一直走到床前,他才发现床上的人显得那么陌生。
苍白的,安静的,假的一样,跟宋京山一点都不像。
他站了很久,才低低地叫了声:“爸……”
没有人能回应他。
这个人到底还是没能听见。
温乐然从来没跟别人说过,宋京山出事前,他其实从未当面叫过男人一声“爸”。
他们没有正式领养手续,也不像寻常的父子,这么些年,好像始终都只是当初那破旧小楼里相依为命的两个人。
年纪小时总觉得叫一声“爸”太矫情,长大了又觉得总会有机会的。
可原来已经没机会了。
哪怕他跟其他人说无数遍,这是我爸;哪怕他对着这个人,对着录音笔叫无数遍,宋京山其实也听不到。
于是温乐然没有再叫第二遍。
他只静静地站着,像是不知道该做什么。
过了很久,终于有护士过来,遗憾又小心地说,该把人推走了。
温乐然身体这才微微晃了晃,艰难地伸出手,把苍白的被单拉起来。
被单将要覆上男人的脸时,他手上的颤抖变得明显,到最后再坚持不住。
涂薇薇在旁边看得心疼:“然哥……”
温乐然缓了口气,闭上眼,把被单盖上。
宋京山被推出抢救室,温乐然一路跟着,直到再跟不上,才茫然地停了下来。
涂薇薇跟着护士去办了手续,回来才发现他还停在原地。
青年像丢了魂似的,靠在墙边,微微躬着身子,仿佛被什么压得喘不过气。
可他的脸上是一种诡异的平静。没有悲伤,没有难过,甚至没有一丝波动。
连眼泪都没有。
这怎么看都不正常。
涂薇薇小心翼翼地走过去:“然哥,节哀顺变。”
温乐然其实能感受到涂薇薇的担心,只是这一刻他已经没有余力掩饰,也不想回应。
他感觉到女生停在身旁,无措地看着他。
“我没事。”终于,温乐然开口,“你……让我静静。”
涂薇薇似乎更担心了,可最后,她还是小声说了句“你别太难过”就无声地退开了。
温乐然也没力气去看她到底走没走。
混沌的意识随着时间推移,终于一点点清晰起来,却又像是始终无法思考。
他知道自己应该难过,应该哭,可心情似乎比想象要平静得多。
就像是……他其实早就预料到了这一天。
只是,他总会忍不住想,如果宋京山能再坚持一下就好了。说不定就能参加那个实验,说不定就能进行手术,说不定就能醒来。
那种几乎要触到希望,却又终于破灭的失落给人一种巨大的荒谬感,以至于其他种种,都变得格外不真实。
仿佛从十七岁那天,从教室里被叫出去开始,到如今二十四岁,那么长的时光都只是一场梦。
仿佛,整个人生到此为止也只是一场梦。
这世上再没有人能证明他的存在与过去。
温乐然不由自主把身体又弯下去一点,几乎整个人蜷缩起来。
可即便这样,他还是被那种仿佛与整个世界彻底失去联系的感觉压得透不过气。
“温乐然!”
突然有人叫了他一声。
声音里带着急切和仓促,离得还有点远,可依旧直透耳鼓,震得人心尖都跟着颤动。
温乐然茫然抬眼,就看到了施渐宁。
男人似乎也是刚从外面跑来,气息都乱了,却一步不停地走到他身边,只迟疑了片刻,就伸手抱住了他。
将人完全包裹住的拥抱带着炙热的温度,格外有力,属于另一个人的气息随之钻入鼻腔,带着让人安心的味道。
温乐然坚持了片刻,就无力地把头埋入施渐宁胸前。
施渐宁身体微微一震,又小声地叫了他一遍:“温乐然?”
青年没有回应。
过了很久,施渐宁才听到他很轻地说:“老宋死了。”
施渐宁心里一颤,把人又抱得更紧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