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时纣心里也有些轻微的发酸。
在这偌大的京城里, 人群一个叠着一个,计谋一个连着一个,不管是愿意还是不愿意, 没有一个人身上是干净的, 他们生下来就有阵营和背景, 情谊更是淡薄到可怜,遇到一个喜欢的人, 又难免要牵扯家世, 官场, 人情冲突,“喜爱”这两个字的夹缝里,塞满了各种考量,但是江南不是这样。
那留在江南的老夫妻,一直盼望着他们的女儿回来,女儿死了,还死的不明不白,他们也不敢上京去,民连官都告不了,更何况是天子呢?他们只能把陈年的悲伤埋进被子里,在无人的夜抱着痛哭。
江南的那颗心,未曾经过京城的风吹雨打,真挚热烈到让沈时纣有些不敢触碰。
“端亲王不去看吗?”沈时纣问。
若说要去看望这对老夫妻,端亲王其实比他更应该去,毕竟当初是端亲王把沈如烟从江南里带出来的,按道理算,端亲王应当算得上是人家的女婿。
“王爷不敢。”佟伯摇着头,脸上的褶子里都塞满了悲怆:“他老人家没脸回去。”
那么一个娇嫩嫩的姑娘,秉着一腔爱意,跟端亲王出了家乡,远赴京城,结果一天好日子没过上,在宫内被磋磨成了另外一副面孔,甚至死了都没得个好,端亲王心中有愧,端亲王带着的那些老人心中也有愧,提起来便是叹息。
找回了沈时纣,他们才安心些,若是找不回沈时纣,他们根本都不敢想江南的那对老夫妻。
沈时纣拧着眉,想了片刻后,道:“那我这边,带白青柠一道回去。”
佟伯高兴的“哎呦”了一声。
世子爷这意思,是要先娶妻。
“那可是大好事儿啊。”佟伯高兴的直措手。
旁边的户部尚书也跟着笑眯眯的点头:“可惜了,就是皇后发丧,三月内朝中大臣禁办喜事儿,要成亲也得等着三月以后。”
现在四月份,等三月过去,都是七月份了。
“嗯。”沈时纣缓缓垂下眼眸,道:“可以先定亲。”
反正订婚走过程也要一段时间,等三个月之后,正好碰上成婚的时候。
佟伯也跟着点头,搓着膝盖头道:“世子爷不知道,端亲王给您攒了三大库房的聘礼,只等着您下聘呢,到时候,绕京城走上三圈!”
端亲王世子迎亲,那可是天大的喜事儿。
沈时纣应了声,不知道想到了什么,脸上又多了两分忐忑,吴启和佟伯互相对望了眼,都等着沈时纣发话。
这位世子爷岁数虽然小,但主意一向大,目光长远,办事沉稳,端亲王当时将整个端亲王府都交给了他,若是来了一个急功近利的,保不齐会闯出什么祸事,但沈时纣做事却格外有条理,不急不缓——除了在门口和人互砍那次以外,都没出过任何差错。
这是个明主,他们打心眼里愿意跟这样的主子。
至于沈时纣一提到白青柠就发醋这件事,他们也不是太在意,毕竟他们是跟过端亲王的人,他们可是亲眼见过端亲王跟当今圣上拔剑闹宫的,跟端亲王比起来,世子脑子里的水还没那么多,能救。
他们俩等了片刻,果然听见沈时纣开口问话了。
俩人竖着耳朵,一脸小心的等着听沈时纣的吩咐。
然后,他们就听见沈时纣问:“你们说,我当如何求亲呢?”
他们俩讶然抬头,就看见沈时纣一脸犹豫:“我想不好。”
旁人求亲定娶,都是双方父母来走,可沈时纣和白青柠都没有,端亲王现在还在佛堂里跪着呢,圣上把他圈禁在佛寺,不让他出门,白青柠和自己家中父母关系也不好,基本都不见面,甚至相看两厌,要是让他们俩自己来的话,好像又不大正式。
他想要给白青柠最好,最好的婚事。
吴启和佟伯两个人都说不出什么好的来,吴启年过半百了,家里子嗣众多,嫡子庶子都有,孩子们的婚事他都交给妻子掌管,他只知道流程,但显然,沈时纣问的不是流程。
他是要让白青柠有个舒心的婚事。
而佟伯更是如此,他都六十多岁了,人老,只娶了一个妻子,一辈子没跟妻子红过脸吵过架,。娶的时候也没花什么银子,只用了半头羊,现在自然也回不了沈时纣的话。
沈时纣也只是这样随口一提,这两位说不出话,他也就作罢了,转而出了院子,回了桃花宅。
他回桃花宅的时候已经是午后时分,大概申时左右,阳光懒洋洋的落在树叶上,在地上落了一地的斑斓光点,他踏着浮光掠影回了白青柠的院内,一入院内,便是一院的青木草枝。
入了三月,京城的树木便活过来了,白青柠爱花草,院内被她收拢了很多花草,红红绿绿的种了满院子,每种花都是沈时纣叫不出来的,他觉得这些花儿跟路边的野花瞧着也没什么区别,只不过开的更大更好看罢了,但是白青柠日日精心伺候着它们,看它们的时间比看沈时纣的时间都多,有的时候,沈时纣都想往自己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