距离感,竟成了她溺水后唯一能抓住的、病态扭曲的“浮木”。
它带来的不是真正的安全,而是一种对施害者意志的扭曲认同和依赖——她开始无意识地将莫丽甘的“不进一步伤害”等同于一种“保护”或“恩赐”,哪怕这份“恩赐”的前提是她彻底的臣服和莉莉悬而未决的威胁。
“只要我听话……只要我顺从……” 这个念头如同魔咒,在她空洞的脑海中反复低吟。它暂时麻痹了那灭顶的屈辱和恐惧,提供了一种虚假的、脆弱的生存策略。脸颊上那道血痕的灼痛,似乎也因为这扭曲的解读而带上了一丝……异样的温度?仿佛那是她获得这短暂“喘息”所必须付出的代价,一个被强加的、证明她属于莫丽甘掌控范围的徽章。
黑暗中,感官被无限放大。脸颊的烙印灼烧着。耳畔,那冰冷的、规律的呼吸声幻听顽固地盘踞在意识边缘,挥之不去。它不再是纯粹的折磨,反而成了这片无边冰冷和死寂中,唯一能让她确认自身“存在”的、扭曲的信标,一个将她与施虐者紧密捆绑在一起的可怖坐标。
疲惫如粘稠沉重的黑潮,终于彻底淹没了她紧绷到极致的神经。意识无可挽回地向下坠落,沉入无边的黑暗深渊。蜷缩在冰冷地板上的身体渐渐停止了剧烈的颤抖,只剩下细微的、无意识的抽搐。紧抱双臂的手指也微微松开。
然而,在她彻底陷入昏睡的前一刻,那只悬停在脸颊血痕上方、僵硬了许久的手,终于缓缓落了下来。
指腹没有用力擦拭。
而是带着一种近乎麻木的顺从,极其轻微地、依恋般地,触碰了一下那道暗红的印记边缘。那动作轻得如同羽毛拂过,带着一种连她自己都未曾察觉的、对这份扭曲“联结”的确认。
然后,那只手无力地垂落在地面上,指尖沾染了一丝微不可察的暗红尘埃。
唯有脸颊上那抹血红的烙印,如同地狱之火,在意识的混沌虚空中,持续地、无声地燃烧着。而门外,那幻听中的、冰冷的呼吸声,似乎也随着她的沉睡,化作了这片死寂囚牢中唯一的、扭曲的安眠曲。
笃,笃,笃。
三下精准、冰冷的敲门声,如同丧钟,在死寂的清晨骤然响起。
安洁身体猛地一颤,如同被电击。她艰难地抬起头,冰蓝色的眼眸里残留着疲惫和警惕。
门外,是铃毫无温度的声音:“47号。将军让你过去。立刻。”
命令简洁,不容置疑。
安洁沉默地站起身,双腿依旧虚软。她拉开门,铃如同标枪般挺立在门口,鹰隼般的目光扫过她惨白的脸和那道刺目的暗红印记,没有丝毫波澜,只有执行命令的漠然。
安洁跟在铃身后,每一步都踏在冰冷的回音上。走廊的墙壁仿佛在无声挤压。再次踏入那间办公室,血腥与消毒水的气味混合着皮革的冷香,比昨日更浓。水晶灯的光芒冰冷地照亮一切,包括墙面上那个带着血渍的浅坑和地毯上几处顽固的暗色污迹。
莫丽甘坐在宽大的办公桌后,姿态慵懒。银白的长发泛着冷光,猩红的披风随意搭在椅背。那只包扎着纱布的右手搁在桌面上,暗红的洇透依旧刺目。她的左手则用指尖有一下没一下地轻叩,发出沉闷的轻响。
看到安洁进来,莫丽甘抬起眼,赤红的瞳孔里闪过一丝玩味的光芒,唇角勾起一抹极淡的弧度。
“看来你休息得不错?”她的声音带着一丝慵懒的磁性,精准地锁定在安洁脸上那道属于自己的印记。
安洁沉默地站在房间中央,脊背挺直,如同风雪中不肯折断的细竹。冰蓝色的眼眸低垂,避开那令人窒息的审视,长睫在苍白的脸颊上投下淡淡的阴影。她紧抿着唇线,没有任何回应,只有下颚线微微绷紧,泄露着一丝强压的隐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