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霁克制地收了手,同他说:“陛下身子会越来越好的。”
玉流光也将手收回,宽敞的袖口遮盖住雪白的小腕。
他出声:“真的吗?大人,从前廖硒跟在父皇身边的时候,恐怕也常跟父皇说这些话。”
华霁问:“难道在陛下眼中臣是廖硒之流?”
玉流光轻叹:“从前不同,可如今难道不是一样的么?父皇迷信廖硒,如今朕也要迷信大人么?”
听他说这些,华霁一时竟有些情绪。
他一动不动地凝着眼前人,明知君王之仪不可直视,可偏偏还是僭越地看着他的双眸,“既然陛下认为臣同廖硒别无区别,那陛下难道同先皇亦没有区别么?陛下难道想追求长生?还是要找遍天地间有大气运者以充国运?”
“陛下都不在乎。”
华霁却顾自回答:“陛下同先皇不同,陛下出身非凡,命中来处亦非凡,这凡间事务或许留不住你,臣于陛下而言,自然既非廖硒之流,亦非陛下身边任何人。”
他定定看着他:“臣记得当年在虹塔观星看到紫薇星降世时,还想过要不要插手,臣在其中看到了自己的命途,待紫薇星归位,往后臣或许会死在随便哪日。”
华霁呼吸压下去,“后来臣见到了殿下,殿下是不同的,同这世间的任何人都不同。”
“臣便不再想插手紫薇星降世一事。”
还放任情感滋长,直至如今。
他以为自己要一直克己复礼下去。
这段情是没有任何出口的。
陛下登基后,要做流芳千古的帝王。
怎能同一个男子纠缠不清,在史书上留下浓墨重彩的一笔?
紫薇星的命途不会如此。
华霁也不甘做那之一。
华霁字字句句,说完便反倒后悔了。
他静默下来,一动不动看着捻着汤匙搅动汤药的新帝。
新帝垂着眸,烛台的光映在他眉眼和鼻尖上,暖色光晕,可却解不开这宣政殿的凉。
华霁很想知道他此刻在想什么。
“大人。”
玉流光停下搅动汤匙的手,呼吸着着药的苦涩气息,雪白面容被烛台照得幽深,“所谓紫薇星,到底能看出多少东西?”
华霁沉默几秒:“看出的东西都是意象,臣自己解答的。”
“那你既解答得出意象,可能看得出朕的来处?”他问,“刚才不是说,朕命中来处非凡么?”
华霁无法回答。
这样的意象解答,并不特指什么事务,什么姓名,只是知他命极尊贵,或许这个来处是上辈子,亦有可能是话本中的什么神降世历劫。
意象,便是只可意会了。
“我收回方才说大人同廖硒相同的话了。”新帝忽然不再自称“朕”。
华霁想提醒,“陛下是君王,不可再像从前那样……”
“你倒像我的帝师。”新帝轻言打断,“为何不能?无人管得了我,况且私底下,我做什么也无人知道。”
“还是大人当真希望,我同你之间如此拘礼,如此疏离?”
华霁一下便不说话了。
他垂下眼眸,“陛下,汤药要凉了。”
玉流光垂下首。
他端起汤药,一饮而尽,华霁下意识从袖中取出用纸包着的绒糖,递过去,却见眼前人懒于伸手,只是探过身子来,微微张开湿润的唇舌。幽幽灯光下,一片嫩艳。
华霁看了一眼,便仓促地移开了视线,滚动喉结,将绒糖轻轻递去青年湿红的唇边。
被含住时,他隐隐觉得自己的指尖也湿润了。
“时辰不早。”
玉流光含着糖,轻拢的眉眼舒展开了,“大人是要留下,还是回奉楼?”
按规矩,华霁自然是要回奉楼的。
况且宣政殿离奉楼不远。
华霁静了几秒:“臣留下。”
“好。”玉流光起身。
华霁却道:“陛下。”
青年看他,只见华霁垂眸往前两步,便到了他跟前,因身高差距,他还微微弯了些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