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桌子席面便是放到汴京大户人家,也是顶顶上得了台面的筵席,那周家太太瞧不起裴砚清与宝珠小门小户出身,可她自个儿也并非什么豪门望族,不知从哪儿得了底气便自认高人一等起来。
宴毕原先那些太太娘子倒是与宝珠关系亲近了不少,毕竟裴砚清是上官,这位娘子瞧着又不是那等好欺负的,自然个个都换了一副面孔。
周家太太见此,霎时冷了脸,她吊着一张脸,一众人便如坐针毡,好容易等到席毕,她连由头都没找就走了,寻常与她关系好的几个也跟着走了,余下人一时走也不是,留也不是。
怕走了得罪这裴家夫人,又怕留下叫那周家太太记恨上,一时踟躇难为。
宝珠自然乐的做好人,笑着只说,“今儿招待不周,现在天热,园子里也燥,几位太太若是觉得热的慌,早些家去也使得。”
这些人晓得宝珠顾全她们,个个感激告辞。
没一会儿人便散了干净,只余刘夫人仍带着女使在湖边喂鱼。今儿她见宝珠对上那周家夫人丝毫不落下风,还说的那周家太太哑口无言,这些年叫她欺压,心里也觉得痛快,既然人家心里已经认定她与宝珠是一伙的,倒更没什么好怕的了。
宝珠晓得裴砚清手里捏着周家的把柄,这周家自然也想反将一军,好让裴砚清为已所用,奈何查不到什么东西,不过周县尉也晓得,周家势大,裴砚清即便有把柄,也不敢轻易生出事端,如今两边相衡,只看什么时候东风压倒西风罢了。
周家自认只要给些时间,迟早都能寻到裴砚清的短处。
刘家太太没走,便是彻底站到了宝珠这头。
“我家官人早说不如同他们拼个鱼死网破,只是总叫我拦着,毕竟上有老下有小,得罪了人一家子都要受牵连。”只听她苦笑一声,又继续说道,“自裴大人来了以后,他才渐渐有些笑脸,从前死气沉沉一日熬过一日,裴大人是个好官,可我家官人也不是什么恶人,这些年叫压着行事不能,升官更是无望,一颗心早死了干净,只盼着咱们这天子脚下也能享上盛世太平,而非百姓冤情滔天,苦主求告无门。”
二人说了一会子话,宝珠也将这周家打听了个清楚,听过便晓得裴砚清为什么捏着人家把柄也无可奈何了,只因周家确实势大,周县尉虽是庶出,周家却有个娘娘在宫里,虽现下不甚得宠,却有个皇子傍身。
除非鱼死网破,否则裴砚清捏住的这些什么把柄,与那周家来说不过一桩小事,只能用来震慑一番罢了。
这刘夫人与宝珠年纪差的虽多,说起周家却是一样的同仇敌忾,若是裴大人有话语权,刘大人哪里还要困在这小小的衙门里不得寸进。
这刘大人虽说官阶不比裴砚清,可到底在这开封县待了很多年头,如今二人站到一起,差事也好办许多。
“刘大人也是可惜,天下间有志之士如过江之鲫,可能越过那一道龙门更是万中无一,便是一朝越龙门,上头还有数不清的高山要攀,最终走到官家跟前儿叫官家记住,升官得脸才勉强算是得志。”
裴砚清叹息,如刘县丞这般被埋没的人有多少,那些凭借家世仗势欺人的人就有多少。
宝珠听此,只问他,“你为了安稳,放弃原先官家器重,有没有后悔过?”
裴砚清立即摇头,“这有什么好悔的,万事有得有失,如今虽只是微末小官,可不至于丢了性命。”
听宝珠说过今日筵席一事,他揽过她,
“只要那周县尉压在头上一日,县里百姓日子难熬一日。”人扳不倒,这衙门里的话语权却要拿到手。”
夫妻俩一番夜话,办这筵席实在是劳心劳力,也不知何时就睡过去了,裴砚清看人熟睡仍蹙着眉,叹了口气一手与她打扇,一手轻轻揉散她蹙起的眉。
等她深深睡去,这才坐到桌边,点了盏灯写信,皇城司那位刘副使已经如愿升了官,二人有几分交情,宝珠自个儿事多,还要替他多操这一份心。
宝珠听过他计划,也是点了点头,只等汴京来信,若是那刘指挥使肯相帮,周县尉便实在算不得上台面,若是不肯帮,只能再另想法子。
趁这几日空闲,宝珠想着上回办宴席请的几个雇工手脚都很麻利,便叫阿满去将人请来问问能不能签长契,先前不觉得,如今当起家来才晓得人手不够。
问罢末了四人都肯留下,宝珠留一个在灶间,其余都在院里各自分派了活计。
没等两日,又有个小伙儿敲门进来,看门的进来问阿满,阿满问清了什么事儿才进去回话,
“是汴京太太娘家来的人,说是给大人买的小厮。”
宝珠叫阿满去将人带进来,阿娘找来的人没什么不放心的,问清姓名籍贯,这小伙儿念过几年书,原先在糕饼铺子里头打杂,铺子倒闭没了生计,晓得裴家是做官的人家,很是愿意便与徐娘子拟了契。
回来由裴砚清自个儿也看了他也觉得这小伙儿人不错,这几回添置下来,院里倒是热闹起来,汴京那头也回了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