毕竟太白宴那日,青竹赠鲛灯时,他们就知晓此事,还赠了她几份随礼。
但在知晓如霰也要一同前往时,几人面色可谓精彩纷呈。
荀飞飞有些诧异,但很快调整过来,什么也没说,只道了一句路途平安。
碧磬与旋真倒是十分惊讶,没想到时隔多年,如霰竟然又愿意出门!
但二人只是将这份震惊埋在心中,不敢出口调侃。
平安更是什么也说不出来,她在太白宴上喝得太多,最近总迷迷糊糊的,就连回竹林途中,也会不小心误入张思我家中,拍碎了他精心铸造的宝剑。
至于青竹,他只是垂眸许久,这才看向林斐然,轻声道:“愿此行无虞。”
林斐然问道:“你不回人界吗?”
青竹摇头:“我去人界卧底,原本就是为了朝圣谷做准备,如今此间事了,我也不必再回去。”
“如此。”
林斐然点了点头,又对其他人一一道别,这才与如霰一道乘上鸾车,渐渐远行。
去往人界途中,如霰倚榻而眠,林斐然看着他,不由得回忆起那日与秋瞳的详谈。
因二人谈论之事过于隐秘,也足够骇人听闻,她们后来便没有再用传声玉令交谈,而是由纸狐狸送来一枚香丸,二人以此相见,面面相谈。
虽然知晓秋瞳重生之事,林斐然却不敢随意说出自己的由来。
秋瞳神容无措,心神震荡,对于如今是真是假一事都十分怀疑,若是让她知晓这一切不过书中世界,她或许无法接受。
思及此,林斐然只能静静听她说完,随即问道。
“你是如何知晓剔骨一事?”
在原书中,“林斐然”因多次陷害秋瞳,做了不少恶事,这才被张春和挑断灵脉,逐出山门。
这不过是一个恶毒女配的寻常下场,自此之后,书中再也没有提及“林斐然”其人。
秋瞳回忆道:“那是很久之后的事。彼时我与、我与他已经互诉衷肠,相约外出游历时,于三桥之下与‘你’相遇,这才从你口中知晓原委。
你被逐出山后,辗转多地,想要寻找医修治疗续上灵脉,但中途被张春和出现,带出了你的剑骨。
以前那份婚约,不过是剔骨的补偿。”
顾及到眼前之人就是林斐然,秋瞳并未将她前世做的错事说出,也未提及她被逐出山的缘由。
林斐然听完这话,心中了然。
按照秋瞳所言,这应当是她与卫常在在一起后遇见的事,而原书写到二人互诉衷肠,和美成亲后便戛然而止,此后发生什么,自己当然无从知晓。
“如此说来,如霰暴毙之事也是你与卫常在游历期间发现的?”
秋瞳一怔,见她提及卫常在却并无太多动容时,心中不知是何滋味。
“倒不是我们发现的。
前世狐族发生过一场内乱,我父王母后被囚,兄长姐姐们远在千里之外,长老们也被锁在塔楼中。
卫常在当时正在族中做客,受此波及,是他殊死一搏,我们才得以逃出生天,一路奔至妖都兰城。
那时候,我想请求妖尊出手相助,这才与他见过几面,有了印象。
后来,我与卫常在外出游历,正好路过兰城,便想前去酬谢,谁知妖尊不久前灵力暴乱,无法抑制,已然爆体殁亡而去……
我们入妖都时,满城缟素,玉带溪旁栽种的瀑杨柳与锦绣花丛被焚做黑烬,为他送行,受他庇护的妖族哭得涕泗横流,试图并入妖都的妖族也暗自欣喜。
场面其实十分混乱,已经无人在意我们走入城中。
那五位使臣只是静静立于城墙之上,将手中的金光灵尘洒入暮空之中,据说,那是他的肉身所化。”
林斐然坐在桌旁,一下又一下地摩挲着瓷杯,静然望向桌面,一时无言。
秋瞳思及此,又开始有些心神不宁:“这些事是不是听起来都十分匪夷所思?他们到底是真是假?你与前世的性格也完全不同……”
她十分焦躁,却又寻不到一个出口,以致于抱头垂在桌上。
“秋瞳。”
林斐然的声音如同一道极为温和清透的清泉,缓慢而不容抗拒地沁入秋瞳耳中。
“我可以笃信,你说的话全是真的,并不是什么疯言疯语。”
她的话就像一座镇山石,以一种不可抵挡的势头压住了秋瞳内心的慌乱,于是她抬头看去。
“至于真假一事,又何必那么执着在意,前世的你是你,如今的你也是你。
就如同今日,你我在这里相谈,或许是你梦见了我,或许是我梦见了你,但这重要吗?
你我饿了需要吃饭,渴了需要饮茶,修行过度会疲乏不堪,平日里亦会担忧、会欣喜、会痛哭——
就算这是梦,但对你我而言,这便是真实。”
在说出这番话的刹那,林斐然忽然见到一道灵光从秋瞳身上流过,直直汇入天际。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