透过茂密的树叶瞧见了树下面的几个人,趴在地上的是个男道士,头上的混元巾掉在地上,发丝散了满脸,正在那里不住地告饶。
赶上来追那男道的是三个官兵,身上穿着石青色半臂短打军服,腰间系着铜扣腰带,下身是绑腿加长靴,看衣服不是她们先前见过的高凉兵,妊婋头一回见这样的军装制式,不知道所属哪个军队。
那三个官兵中的一个人单脚踩在那男道的背上,叉腰喝问他为什么跑,那男道前言不搭后语地解释了几句,因为趴在地上吃了土,话说得不清不楚,妊婋藏在树上也没听清他说了些什么。
不多时那三个官兵揪起那男道,又拾起他掉在旁边的包袱,一起往山下去了。
妊婋三人在树上默默等了好一阵子,见附近果真没有动静了,才从树上下来。
叶妉看着地上被方才那男道士趴出来印子,摸了摸下巴:“这些男道士到底犯什么谋逆大事儿了?怎么关内关外都围追堵截的?”
先前她们连着两天打探梅关的查验情况时,也从窥天镜里看到了一些过关道士的特殊待遇,只是因为她们这两日瞧见被抓的都是男道士,也不知道会不会牵连全部在外行走的道士。
“那咱们待会儿下山还换衣服吗?”花怒放看向妊婋,“会不会也被官兵抓走?”
她们原计划是走出梅岭后就换回道士纱袍,穿过几座县镇到长江边转乘船往苏州去,等见过麻姑仙观的观主,给各处送信报了平安,再往建康去瞧瞧局势。
但看今日这情形,梅岭一带两边都有官兵驻扎严查道士,妊婋想她们最好还是不要在此地引起不必要的注意,等往江南西道走远些,看周边情况稳定了再换装不迟。
她们此刻身上穿的短布衣裤因走山路或爬树时不免被树枝勾扯,及膝的裤脚处都有破损,妊婋说下山后也不换衣服了,仍充作采药人往关内镇上看看再说。
三人合计完又在原地休息了一会儿,吃了些带来的干粮,又喝了点水,等到天色将近黄昏时,才起身往那几个官兵押走男道士的方向下山而去。
下山的路不算很陡,妊婋在路上瞧见了一根光滑笔直的树棍,忍不住捡起来,换掉了手里之前捡的那根打草驱蛇的细棍。
叶妉和花怒放这几日在山里也捡了各自满意的树枝棍拿在手里,不时拨开挡路的树枝。
她们停停走走,一路谨慎地下了山,等来到外面官道上时,日头已经落下了。
见这边官道上左近无人,她们停下来彼此打量了一番,蓬头垢面,破衣烂衫,身背褡裢,手里一根打狗棒,却不是什么采药人,浑然一副乞丐模样矣。
妊婋低头看完自己身上,仰头哈哈大笑起来:“我说这一身怎么比道袍自在多了,人总不忘来时路啊!”
花怒放也兴奋起来,小时候在豹子寨里,她总听叶妉讲她们在幽州城西自家另立丐帮的事,这是她年少时的向往,而今天,她终于也成为了一名光荣的乞丐。
她三人说说笑笑地顺着官道往北走去,才走了没多远的路,忽见前方转弯处冲出一队人马飞快由远及近,霎时间已停在了她们面前。
妊婋抬头看去,马上人都穿着一水石青色半臂短打军服,其中一人肩上扛着军旗,旗面上“嫖姚”两个赤色大字,正在绯红暮色下翻飞如焰。
第171章 盛意矜夸
“你们是哪里来的乞儿?”
那支嫖姚军的领队上下仔细打量完她们,开口问道。
她们此刻所在的官道是东西走向,这队人马显然是正在这里搜寻南边山岭翻越过来的人,好在她们已经走到了官道上,方才是从东往西来,于是妊婋脱口答说她们是从闽东来的,话中还不忘带上近日新学的闽东口音。
那领队点点头,又问她们是如何从闽东来到这里的,妊婋想着叶妉和花怒放都是一口北方官话,出言必定要露馅,于是只说她两个是哑巴,说她们三人在闽东县镇里辗转行乞,常遭当地丐帮欺凌驱赶,这才决定离开闽东,结伴往西边来讨生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