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雅说:“你是不是不信呀?”
韩临说:“不是啊。”
贺雅不认为他在说真话,韩临说孩子在午睡,怕吵醒她,捧着热茶说咱们到外头讲吧,见她点头,韩临起身同她搬了两张椅子,坐在屋外看远处的山。
贺雅道:“你知道我的身世吗?”
“知道一点。你父母都是豪侠,可惜早早亡故,你家破后四处流浪,后来被青崖道长收为弟子。”
贺雅眨眨眼:“哎呀,你很了解我嘛。”
韩临笑道:“皮毛啦。”
贺雅道:“那我给你讲点详细的吧。”
我爹是镖客,我娘是游侠,我自小被放在奶奶身边长大。自我出生起,我爹就四处走镖,他走镖回来,总带给我好多沿路买的小玩意,在家的时候,整日陪我玩。说起这些,贺雅总是顿住话头笑,又遗憾地说:但他还是忙,到我七岁他死在红巍教手里的时候,我同他相处的时间加起来还不到半年。他死后,奶奶哭瞎了眼睛,没两个月就去世,我娘停了云游,回家照看我。
我娘仗义疏财,喜好结交朋友,但是碰上了不三不四的人,拉她进了赌坊。不到两年,我爹走镖挣下的家底就赌空了,我娘为还赌债去接仇杀的赏金单,把我托付给她信得过朋友。她接的那单,酬劳最高,也最凶险,不久后她也死了。
她那朋友,是为了有个靠山才巴结她,我娘死了,自然也不会待我多好,把我当丫鬟使唤。天不亮起来割草喂猪做了半年,还能熬,但听他们说要把我卖给大户人家做童养媳冲喜,我就跑了出来。
那年残灯暗雨楼的江楼主抓了一伙拐子佬,救下一帮孩子,江楼主拷问过拐子佬后,便按拐子佬收来的地址送孩子们回家,我不愿意回去,同他讲了身世,那时我才知道我爹娘原来那样有名,我师父听说故人之女逢此劫难,将我要过去收了做徒弟。
“我武学资质低劣,连门内弟子皆会的轻功,我都学了整整五年。不过老天没有太亏待我,给了我这副相貌。”贺雅笑了起来:“或许女人天生就是赌徒,有了好本钱,总想拿来搏个大的。”
说到这里,韩临自然懂了,笑道:“你也没委屈自己,找上我师兄那样的。”
贺雅看着韩临:“可我当年喜欢你。”
龙门会过后临溪最瞩目的少年,俊气逼人,仿佛望不见别的脂粉,一见她就笑,找各种站不住脚的理由来帮她,说她太漂亮了,山路太危险。于是迁就她的脚力,慢吞吞地使轻功,披着漫天星斗送她回道观。
“也有虚荣心吧,不过喜欢本来就是复杂的。”她又说,“你真好啊,但是留不住的好又有什么用?刀剑无眼,江湖太凶险了,我经不起丈夫身死,再一次家破人亡,所以我去向上官阙示爱。”
她笑了笑:“上官家的少爷真聪明,根本不接招。”
韩临垂下眼笑了一声:“他就是太聪明了。”
贺雅望着他,忽然笑道:“当年大家都很震惊,一场龙门会,你名扬天下,却不去乘机做一番事业,反而回临溪,挥霍半年时间陪你师兄。”
“名利哪里会比人重要。”韩临不知道这有什么可考虑的:“小时候我那么烦人,那么笨,他指点我武功,教我那么多,他有了难处,我当然要尽全力帮他。”
这时候门响了,二人望去,见只出来了佟铃铃。贺雅收了话头,起身前去道谢,又讲了半天话,说是请客云云,佟铃铃应下,吸了两口新鲜的冷气,寒暄道:“啊,真冷。”
贺雅说:“还好吧,跟往年没什么区别。”
佟铃铃问韩临:“今年这里还没下过雪吧?”
韩临点头。
贺雅笑道:“不只是这里,京师以南都没下雪,西南正以这个名义起兵。”
佟铃铃非常失望地望天:“那我又见不到雪了,过完年我就要到岭南去了,更见不着了。”
贺雅道:“姑娘喜欢雪?”
“我是锦城人,那地方冬天又湿又冷。”佟铃铃朝天出了几口恶狠狠的白气:“冻没少挨,还没怎么见过雪。”
贺雅笑道:“那想必姑娘家生于富贵之家吧?”
佟铃铃道:“也不算达官显贵,怎么这么问?”
“我父母还在世的时候,我也整年惦望下雪。”贺雅说完,又问韩临:“韩临,你小时候喜欢下雪吗?”
韩临摇头:“不喜欢。”
“我猜也是。”贺雅笑意渐淡:“后来我家接连遭遇变故,我父母去世,我沦为乞讨求生的乞丐,我就再没有喜欢过下雪。”她又望向韩临:“你也做过小乞丐,你来告诉佟姑娘为什么。”
“雪会打湿衣服,下雪天外头的树枝木头都潮,生火很难,我们冬天一般都把家当穿在身上,没别的衣裳换,只能身体暖干。好多人雪天着了凉,躺下之后再没起来过。”韩临回忆道:“而且雪天鸟兽很少出没,捉不到吃的,人家也闭门不出,走街串巷也难讨到吃的。我有回不知怎么着昏在一户人家的门口,那户人家后来跟我说,

